水在耳边涌动，冷得刺骨。苏逸浮出水面的一瞬就屏住了呼吸，眼睛贴着水面边缘，盯着那些影子逼近。
三十七个。
他数得清清楚楚，每一步都踩在渠底碎石上，动作整齐，像训练过的猎犬群。他们没开枪，也没喊话，只是缓缓合围，显然是冲活口来的。
他慢慢沉下身子，只留鼻尖在水面上。怀里的笔记本还贴着胸口，外层那层防水布是修车时顺手撕的胶带缠的，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指尖轻轻碰了碰胸口，确认还在，心才落回一半。
右臂的伤口又裂了，血混进水里，扩散得慢，但能感觉到热度一点点被水流卷走。他没时间管这些，耳朵捕捉着水下的震动——不止是脚步声，还有某种金属支架的轻微共振。
他们在架电网。
他闭上眼，意识往深处探去。御兽鼎微微发烫，像一块埋在皮下的热铁。黑暗中，细微的爬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老鼠，很多只。常年在这地下啃电缆、钻缝隙的老油条，骨头都比钢筋硬。
“帮我看看前面。”他在心里默念，不是命令，更像商量。
下一秒，三十多双眼睛在他脑海中睁开。
左边通道尽头，一道合金网横在半空，电线从两侧墙壁引出，接在两个变压器模样的箱体上。右边则是一片塌陷区，底下有暗流，深不见底。而正前方，一条略高的检修道通往一扇锈死的通风栅栏，上面标着小字：“b7-核心区换气口”。
果然是等着他钻口袋。
他嘴角扯了一下，睁开眼时已没了慌意。
“既然想电我？”他低声嘟囔，“那就别怪我把你们的电费账单砸回脸上。”
他轻轻抬起右手，掌心对准左侧渠壁。融兵鼎纹缓缓浮现，不是灼烧感，而是像有股热油顺着血管往上爬。他将手按在一块裸露的钢筋上，金属表面开始泛红、软化，像是被无形的火舌舔过。
与此同时，御兽鼎悄然开启。
意识如细线般钻入黑暗，缠上最近的一只灰毛大鼠。那家伙正蹲在管道拐角啃半截电线，嘴里还叼着块打火石——也不知道从哪个报废设备上扒的。
“去那边。”他念头一动。
老鼠愣了半秒，转身就跑，爪子拍在湿地上啪啪响。其他几只也陆续跟上，有的嘴里叼着废弃汽油罐，有的咬着断裂的铜线头，队伍散而不乱，悄无声息地朝电网后方绕去。
十米外，玄门弟子们仍在推进。领头那人戴着战术目镜，正低头看腕表上的热成像图。画面里只有一个模糊的红点，静止不动。
“目标停滞，可能受伤。”他低声通报，“准备震爆弹，两轮后收网。”
话音刚落，水底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扑腾声。
“什么情况？”有人警觉。
“老鼠……好多！”另一人惊呼，手电扫过去，只见一群野鼠从侧壁裂缝蜂拥而出，有的嘴里冒火星，有的拖着漏油的铁罐，直奔电网控制箱而去。
“搞什么鬼——”
轰！
第一只老鼠撞上接线柱的瞬间，打火石擦出火花，漏油的汽油罐当场炸开。火光映亮整段渠壁，金属网顿时噼啪作响，电流紊乱。
“切断电源！”指挥官怒吼。
可晚了。
苏逸趁着爆炸掀起的混乱，整个人从水中暴起，右脚蹬住渠壁，左臂甩出早藏在袖中的铁片。那铁片是他坠落时顺手掰下的管道碎片，边缘磨得锋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那边！”有人举枪瞄准。
就是这一分神。
苏逸左手猛拍地面，融兵鼎全力催动。前方五米处，支撑电网的合金桩瞬间软化变形，整张网失去平衡，向下塌落。但他没停，右手同时发力，御兽鼎意念暴涨——
“现在！”
那只最大的灰毛鼠猛地跃起，嘴里死死咬住点燃的第二瓶汽油，直扑敌群中央。
火焰轰然炸开，热浪推着浓烟席卷向前。趁着敌人慌乱后退，苏逸冲向电网残骸。融兵鼎疯狂吞噬断裂的金属丝与熔化的合金支架，掌心凝聚出一团暗红色的金属球，越缩越紧，最后成了个拳头大小的铁疙瘩，表面还冒着电火花。
“这玩意儿，该你们尝尝了。”
他抬手一掷，金属球带着残余电流飞射而出，正中通风栅栏。
咔嚓！
混凝土应声裂开，铁条扭曲变形，露出背后幽深的竖井。风从下方吹上来，带着一股消毒水和机油混合的味道。
“他在那儿！”有人发现他的身影。
枪声响起。
苏逸不回头，反手从腰后抽出一根备用钢筋——也是摔下来时顺的，一头削尖了插在裤带上。他把钢筋往竖井内壁一插，借力翻身跃起，脚尖踩着断裂的梯阶，迅速往上攀。
子弹打在身后的水泥上，碎屑飞溅。
底下火光未熄，鼠群仍在四处乱窜，有人尖叫着拍打身上的火苗。指挥官抄起震荡枪就要追，却被一根掉落的电缆绊倒，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通风口上方。
苏逸一口气爬了十几米，直到听见头顶传来机械运转的低鸣。他停下喘口气，左手摸了摸胸口，笔记本还在，边角有点湿，但字迹应该没糊。
“下次得换个结实点的包。”他自言自语，咧嘴笑了笑，随即皱眉——右臂伤口又渗血了，顺着手指滴下来，落在梯阶上，一滴，两滴。
他抬头看，通风井上方透出微弱蓝光，像是某种实验室的应急照明。空气里多了种味道，不是污水的腥臭，也不是火药味，而是一种……类似医院手术室的气息。
他知道，自己快到地方了。
他继续往上爬，动作放慢，耳朵留意着上方动静。每隔三十秒，就有一次规律性的嗡鸣，像是大型离心机在运转。墙体内嵌的线路板闪着绿灯，编号写着“Lx-9型基因稳定舱供能组”。
他没停下，反而加快速度。
快到出口时，他忽然听见上面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人，节奏整齐，应该是巡逻队。他贴着井壁不动，等那队人走过，才轻轻翻上平台。
眼前是一条狭窄的横向通道，两边都是密封门，门牌上标注着区域代号。正对面那扇最大，写着：“龙渊计划·主控实验区”。
他走过去，右手按在门锁上。融兵鼎运转，金属锁芯迅速软化变形。他轻轻一拧，咔哒一声，门开了条缝。
里面灯光昏暗，仪器低鸣，墙上挂着巨大的投影图，显示着某种dNA链结构，旁边标注着进度条：“胚胎发育第68小时”。
他跨进去，反手关上门。
房间里没人，只有中央一台终端机还在运行，屏幕上滚动着数据流。他走近一看，标题赫然写着：
【S-Y号容器适配性监测报告】
心跳顿了一下。
他正要伸手去碰键盘，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脚步，也不是机械声。
是液体流动的声音。
像是培养舱里的营养液，在缓慢循环。
他缓缓转身。
房间尽头，一排玻璃舱静静立着，每一台都泛着淡蓝色冷光。最中间那台，舱盖正在缓缓开启，透明液体顺着边缘往下淌。
一个身影，慢慢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