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跪在焦黑的地面上，右手背的皮肤还在发烫，那道刚浮现的纹路像烙铁印子一样清晰。他没去擦额头的冷汗，也没管肩头被电网擦出的烧伤，只是死死盯着掌心——灰烬已经吹散了，可那行字却刻进了脑子里。
“成品……能不能反噬源头？”
他低声重复着，忽然咧嘴笑了下。
下一秒，整个人向后一仰，意识沉入一片翻涌的暗海。
这里不再是平静的虚无，而是波涛怒吼的深渊。海水漆黑如墨，浪头拍击着看不见的边界，远处一道庞大的影子缓缓升起，鳞片泛着幽青光，双角刺破水面，一双竖瞳睁开，直直望来。
“你来了。”蛟魂的声音不像之前那样冰冷割裂，反而带着点疲惫，“我以为你还得再挣扎几个时辰。”
“少废话。”苏逸站在虚空之上，脚下是沸腾的海面，“你说我是容器，那我问你——谁把我做成这样的？那颗什么狗屁基因种子，是谁塞进我血里的？”
蛟魂低哼一声，尾部轻轻一摆，半截断裂的金属链从水中浮起，缠绕在它粗壮的躯干上。“千年前，九位承鼎人联手镇压龙渊，用的就是真正的《九鼎吞天诀》。那时候的鼎力，是从天地间汲取的规则之力，不是现在这种……人造玩意儿。”
“所以现在的鼎力是假的？”
“对。”蛟魂点头，“你们人类后来搞了个大工程，想复刻当年的力量体系。他们提取远古承鼎者的基因片段，结合异能生物血脉，造出了‘伪龙渊计划’。而你体内的这门功法，根本不是修炼得来的，是被人设计好的启动程序。”
苏逸喉咙一紧，“那我爹呢？他也知道这些？”
蛟魂沉默片刻，“他是唯一一个不想让你变成工具的人。但他挡了他们的路。”
苏逸拳头猛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所以你们一直在我脑子里装神弄鬼，就是为了等这一天？看我崩溃？”
“我不是‘他们’。”蛟魂声音陡然压低，“我和你一样，也是被封印的产物。只不过，我是最后一任真正承鼎者残留的意志。而你……是你体内那颗种子激活了我。”
“什么意思？”
“你不是天然觉醒者。”蛟魂盯着他，“你是被‘唤醒’的。每一次突破，每一尊鼎的激活，都是在执行预设指令。融兵、御兽、焚元……这些能力不是你挣来的，是系统自动解锁的权限。”
苏逸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人拿锤子砸他的太阳穴。
“那我到底算什么？实验品？机器人？还是个会走路的U盘？”
“你现在是个漏洞。”蛟魂缓缓道，“因为你开始质疑了。计划里没这一环。他们以为你会乖乖听话，一路升级，最后成为打开伪龙渊的钥匙。但他们忘了，人心没法编码。”
话音未落，现实中的仓库猛然一震。
轰！
一道白光撕裂铁门，金属瞬间汽化，热浪扑面而来，将苏逸的意识狠狠撞回身体。
他一个踉跄跪在地上，耳朵嗡鸣，视线模糊了一瞬。门外站着一个人影，披着深灰长袍，手中握剑，剑尖还冒着淡淡的白烟。
玄门长老。
对方没说话，抬手又是第二剑。
苏逸本能地催动融兵鼎，想把那道剑气吞了，可刚一接触，胸口就像被铁棍砸中，猛地咳出一口血。
“禁噬符文？”他抹掉嘴角的血，“还挺懂行。”
剑光再度袭来，他翻滚闪避，肩膀却被余波扫中，衣服炸开，皮肉焦黑一片。他咬牙爬起，目光扫过四周——狼兽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其中一颗内丹还在微微发光。
“吞了它！”意识海里，蛟魂突然咆哮，“不然你连站都站不起来！”
“那是妖兽内核！我吃了不会变怪物？”
“你早就是了！”蛟魂怒吼，“现在不是讲原则的时候！想活命就听我的！”
苏逸盯着那颗内丹，眼神剧烈挣扎。
外面，长老第三剑已经凝聚成形，剑身周围空气扭曲，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他一咬牙，扑过去抓起内丹，塞进嘴里。
腥甜味瞬间炸开，像是吞了整条高压电线。一股狂暴的能量顺着喉咙冲进五脏六腑，骨头噼啪作响，脊椎像是被人硬生生拉长了一截。
“啊——！”
他跪倒在地，背部肌肉撕裂，一条半透明的蛟尾破皮而出，甩动时带起一阵雾气。右臂骨骼扭曲变形，指尖延长成利爪，皮肤迅速覆盖上青黑色鳞片。
视线变成了绿色，耳朵里灌满了高频杂音，鼻腔充斥着血腥与铁锈混合的气息。
“控制住呼吸。”蛟魂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别让野性吞噬你。你现在是人，也是蛟，但主导权必须在你手里。”
“疼……太疼了……”苏逸双手撑地，指节深深抠进水泥缝里。
“忍着。”蛟魂语气冷了下来，“你以为那些被他们当成容器的前几代，有几个能活过第一次融合？你已经比他们都强了。”
苏逸喘着粗气，慢慢抬起头。
门外，长老正准备第四剑。
可这一次，他没再退。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半边身子还保留人形，另一边却已彻底异化。左脚踩在地上，右爪扣住一根断裂的钢筋，缓缓提起。
“你说我是成品？”他咧开嘴，露出参差的牙齿，声音沙哑得不像人类，“那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废品回收站是怎么运作的。”
长老终于开口：“异种基因融合未稳，强行激活化形鼎，最多维持三分钟。杀了你，不需要三招。”
话音落下，剑光再起。
苏逸没有躲。
他迎着剑气冲了上去，蛟尾横扫，掀起一圈气浪，震碎残存的玻璃。钢筋在他手中弯曲成钩状，直接砸向对方面门。
长老侧身避让，剑势不变，直取咽喉。
就在剑尖即将刺穿皮肤的刹那，苏逸左手猛然抬起，掌心对准剑刃，融兵鼎全力运转。
“给我——吞！”
咔！
剑尖接触到他手掌的瞬间，竟出现细微裂痕，紧接着整把剑像被无形之力撕扯，开始崩解成金属颗粒，顺着皮肤渗入体内。
长老瞳孔一缩，急速后撤。
苏逸站在原地，手臂上的鳞片微微开合，消化着刚刚吞噬的精钢剑体。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敌人，嘴角扬起。
“你说我只能撑三分钟？”他活动了下脖颈，发出咔吧一声脆响，“那你猜，我现在还能撑多久？”
长老不再答话，袖中滑出一道符纸，指尖燃起蓝火。
苏逸眯起眼睛，蛟尾缓缓摆动，像猎食前的蛇。
仓库外风停了，连远处警笛都远得听不见。
只有两人之间的空气，在一点点升温。
苏逸吐出一口带着火星的浊气，往前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