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风突然停了。
刚才还在 “猎猎” 作响的赤色幡旗垂落在木楼栏杆上，古松的枝叶也静止不动，连台下弟子们的呼吸声都仿佛凝固了 ——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擂台上的两人，心脏跟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剧烈地跳动着。
林凡靠在玄铁护栏上，指尖还沾着嘴角的血迹。他的右臂红肿得厉害，粗布袖子被划开的口子下，泛着青紫的肌肉微微颤抖；右腿的拉伤让他每一次挪动脚步，都要咬着牙才能忍住疼痛；胸口的闷痛更是一阵紧过一阵，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根细针在扎着肺叶。
赵六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捂着左肋，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青石砖上，发出 “嗒嗒” 的轻响。连续使用碎石掌变式，他的灵力已经见底，掌心连淡灰色的灵力都凝聚不起来了，只能勉强维持站立，手臂微微颤抖，显然也到了极限。
“还打吗？” 裁判长老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氛围，他看着两人虚弱的状态，语气里带着几分迟疑，“若是双方都无法继续，按规矩，可判为平局。”
平局？
台下的弟子们立刻窃窃私语起来。有人觉得平局合理，毕竟两人都伤得不轻；有人却觉得不甘，想看这场 “炼气一层对炼气三层” 的较量，到底能分出个胜负；还有人看向中层看台的孙强 —— 刚才孙强虽然离开了，却留下了两个随从，此刻那两个随从正恶狠狠地盯着擂台，显然不希望赵六输。
赵六听到 “平局” 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知道，平局对他来说，和输了没什么区别 —— 一个炼气三层的弟子，跟炼气一层的弟子打平，传出去只会更丢人。可他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左肋的疼痛让他连深呼吸都不敢，怎么继续打？
林凡却摇了摇头。他扶着玄铁护栏，慢慢站直身体，虽然脚步还有些踉跄，眼神却异常坚定：“我能打。”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演武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 刚才挨了那么多掌，手臂红肿，嘴角溢血，连站都站不稳，竟然还说能打？
李默在台下急得直跺脚，对着林凡大喊：“林凡！别硬撑！平局就够了！你的伤势不能再打了！”
周明和吴浩也跟着点头，脸上满是担忧：“是啊师兄，赵六也快撑不住了，平局不丢人！”
林凡没有回头。他知道李默他们是为了他好，可他不能接受平局。这场比试，不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更是为了打破 “修为定胜负” 的偏见 —— 若是平局，只会让人觉得他是靠运气撑到现在，而不是靠实力赢了赵六。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找到了赵六的死穴 —— 赵六擅长远程法术攻击，却极不擅长近身缠斗。刚才几次闪避时，他特意观察过，赵六在近距离时，脚步会变得慌乱，招式也会失去章法，连最基础的格挡都显得生疏。只要能近身，就算他灵力耗尽，靠炼体术打磨出的肉身力量，也有胜算。
可怎么才能近身？
赵六虽然虚弱，却也知道保持距离。刚才的几次攻击，他都刻意站在林凡三尺之外，避免近身。想要近身，必须让赵六主动靠近 —— 而让他主动靠近的唯一办法，就是露出破绽，引诱他出手。
这是一步险棋。赵六虽然灵力不足，可碎石掌的余威还在，若是硬抗他最后一掌，极有可能伤势加重，甚至失去战斗力。可除此之外，林凡没有别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的玉佩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这股暖意顺着经脉流到四肢，缓解了些许疼痛，也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他缓缓放下扶着护栏的手，故意将受伤的右臂垂在身侧，脚步也变得迟缓起来，甚至在挪动时，故意踉跄了一下，像是再也撑不住了。
“哼，装模作样！” 赵六看到林凡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却也忍不住心动。他知道林凡身法灵活，若是林凡真的撑不住了，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 只要再拍一掌，就算无法凝聚灵力，也能靠肉身力量将林凡推下擂台，赢下这场比试。
他咬了咬牙，忍着左肋的疼痛，慢慢朝着林凡挪动脚步。每走一步，左肋的疼痛就加剧一分，冷汗浸湿了他的深蓝色劲装，贴在背上，冰凉刺骨。可他没有停下 —— 他必须赢，否则不仅在孙强面前抬不起头，在整个外门弟子面前，都会成为笑柄。
林凡看着赵六慢慢靠近，心脏在胸腔里 “咚咚” 狂跳。他能感觉到，赵六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胸口，显然是想攻击他受伤的部位。他故意将胸口的破绽露得更大，甚至在赵六靠近到两尺时，故意咳嗽了一声，身体向前倾斜，像是再也站不稳。
“就是现在！” 赵六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他猛地加快脚步，右手虽然无法凝聚灵力，却还是握紧了拳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林凡的胸口砸去 —— 他想靠这一拳，将林凡砸倒在地，甚至推下擂台。
这一拳的速度不快，力道也不如之前的碎石掌，却带着赵六最后的希望。台下的李默吓得闭上了眼睛，周明和吴浩也惊呼出声，最上层的白须长老也微微坐直了身体，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就在赵六的拳头即将碰到林凡胸口的瞬间，林凡突然动了。
他没有闪避，反而猛地向前一步，主动迎了上去。“砰！” 赵六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林凡的胸口，林凡闷哼一声，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溅在赵六的深蓝色劲装上，留下一片刺眼的暗红。
“林凡！” 李默失声大喊，想要冲上台去，却被身边的弟子拉住了。
台下的观众们也发出一阵惊呼，不少人都摇着头，觉得林凡太傻了 —— 明明可以平局，却非要硬扛这一拳，现在不仅受伤更重，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了。
赵六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林凡会主动硬抗这一拳，更没想到这一拳的力道，比他想象中更弱 —— 他的灵力早已耗尽，这一拳几乎只用了肉身力量，对林凡造成的伤害，远不如之前的碎石掌。
可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了。
林凡忍着胸口的剧痛，左手紧紧抓住了赵六的手腕，右手则握紧拳头，借着赵六拳头砸在他胸口的反作用力，猛地向上一挥，一拳砸在赵六的下巴上！
“砰！”
这一拳的力道不大，却异常精准。赵六只觉得下巴传来一阵麻木的疼痛，牙齿都差点松动，整个人瞬间懵了，握着拳头的手也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垂了下来。
林凡没有给赵六反应的机会。他松开抓住赵六手腕的手，身体微微下蹲，右腿虽然拉伤，却还是借着炼体术的韧性，猛地向上一抬，膝盖顶在赵六的小腹上！
“呃！” 赵六闷哼一声，身体瞬间蜷缩起来，双手捂着小腹，脸色从惨白变成了青紫色。小腹是人体最柔软的部位之一，这一顶虽然力道不大，却让他疼得几乎失去意识，左肋的疼痛也随之加剧，眼前阵阵发黑。
林凡抓住这个机会，双手抓住赵六的肩膀，猛地向后一推！
赵六本就因为疼痛失去了平衡，被林凡这么一推，身体瞬间向后倒去。他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越过玄铁护栏，朝着台下摔去。
“噗通！”
赵六重重地摔在台下的软垫上，软垫虽然缓解了部分冲击力，却还是让他疼得蜷缩起来，再也爬不起来。他躺在软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左肋和小腹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擂台上，林凡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才硬扛的那一拳，让他的胸口伤势加重，鲜血顺着嘴角不断往下流，滴在青石砖上，晕开一小片暗红。他的右臂依旧红肿，右腿的拉伤也让他站立不稳，只能勉强扶着玄铁护栏，才能保持平衡。
可他没有倒下。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台下的观众，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丝坚定。
演武场再次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擂台上的林凡，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刚才发生的一切太快了 —— 林凡故意露出破绽，硬抗赵六一拳，然后近身缠斗，用最基础的拳术和膝击，将赵六打下擂台。
这不是运气，而是算计！是林凡在绝境中，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下的一步险棋！
“我…… 我没看错吧？林凡竟然赢了？”
“他是故意露出破绽的！为了引诱赵六近身！”
“我的天！这也太敢了吧！硬抗赵六一拳，要是赵六还有灵力，他早就倒下了！”
“炼气一层赢了炼气三层，还是用这么险的方式…… 这林凡，简直是个疯子！不，是个天才！”
死寂过后，演武场爆发出一阵比之前更猛烈的欢呼声。弟子们从座位上站起来，使劲地鼓着掌，掌声像雷鸣般在演武场里回荡，甚至盖过了风吹幡旗的声音。
周明和吴浩激动地跳了起来，互相拥抱，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李默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虽然眼中还有些担忧，却更多的是骄傲 —— 他没看错人，这个孩子，真的创造了奇迹。
最上层的木楼里，白须长老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眼中满是惊喜：“好！好一个险中求胜！这林凡不仅有韧性，有智慧，还有这般魄力！将他的名字记在核心弟子候选名单里，重点培养！”
身边的长老也连连点头，语气里满是赞赏：“之前只觉得他观察力强，没想到还这么敢打！硬扛攻击近身，这份胆识，就算是内门弟子，也未必有！”
就在所有人都为林凡欢呼时，中层看台的一个角落里，却有两个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柳依依坐在那里，穿着一身淡绿色的外衫，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束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她的目光落在擂台上的林凡身上，眼中没有惊讶，反而有几分了然，像是早就知道林凡会赢。她轻轻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 这个入宗三个月的少年，比她想象中更有趣。
她之前曾在藏经阁见过林凡，当时林凡正在翻看一本关于炼体术的古籍，看得异常认真，连她走近都没察觉。后来她又听说林凡在第一轮比试中，以巧破力击败了王五，便对这个少年多了几分关注。今日亲眼看到他险中求胜，击败赵六，更是让她确定，这个少年绝非池中之物。
而在柳依依不远处的另一个位置上，李虎的脸色却铁青得像锅底。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却浑然不觉。
他和赵六关系不错，之前还跟赵六打赌，说赵六能在十招之内击败林凡。可现在，赵六不仅输了，还输得这么狼狈，被林凡用近身缠斗打下擂台。这不仅让他损失了赌资，更让他觉得颜面尽失 —— 他之前还在不少弟子面前，嘲笑林凡不自量力，现在看来，被嘲笑的人，是他自己。
更让他愤怒的是，林凡的胜利，让他在孙强面前也抬不起头。孙强之前就因为赵六的事迁怒于他，现在赵六输了，孙强肯定会把怒火发泄到他身上。
“林凡……” 李虎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给我等着，这笔账，我迟早会跟你算！”
擂台上，裁判长老终于反应过来。他看着台下无法起身的赵六，又看着擂台上勉强站立的林凡，高声宣布：“赵六失去战斗能力，林凡胜！第二轮，林凡晋级！”
“好！”
裁判长老的话音落下，演武场的欢呼声再次达到了顶峰。弟子们挥舞着手臂，大声喊着林凡的名字，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
林凡靠在玄铁护栏上，听着耳边的欢呼声，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他知道，这场胜利，不仅让他晋级了第三轮，更让他赢得了外门弟子的认可 —— 从最初的轻视，到后来的惊讶，再到现在的敬佩，他用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地改变了所有人的看法。
只是他也清楚，这场胜利的代价很大。胸口的伤势比想象中更重，右臂的红肿需要几天才能消退，右腿的拉伤更是让他连走路都困难。若不是胸口的玉佩一直在悄悄缓解他的伤势，他恐怕早就倒下了。
“林凡师兄！” 周明和吴浩快步跑上台，扶住了林凡的胳膊，脸上满是担忧，“你怎么样？要不要紧？我们赶紧去医馆！”
李默也走上台，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倒出一粒疗伤丹，递到林凡面前：“这是我托人从内门换来的疗伤丹，效果比护脉丹好，你快服下。”
林凡接过疗伤丹，放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喉咙滑入丹田，瞬间缓解了胸口的剧痛，四肢的酸痛也减轻了不少。他对着李默和周明、吴浩笑了笑，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几分轻松：“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林凡师弟，恭喜你赢了比试。”
林凡抬头看去，只见柳依依正站在擂台边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手中还拿着一个青色的瓷瓶。她走到林凡面前，将瓷瓶递给他，语气温和：“这是凝神丹，能快速恢复体力，对你的伤势也有帮助。”
林凡有些惊讶。他认识柳依依 —— 外门弟子中的天才，炼气二层的修为，不仅实力强，人缘也很好，不少弟子都很敬佩她。他没想到柳依依会主动给他丹药。
“多谢柳师姐。” 林凡接过瓷瓶，对着柳依依拱了拱手，真诚地说道。
柳依依笑了笑，目光落在林凡胸口的血迹上，语气带着几分关切：“你的伤势不轻，还是尽快去医馆看看吧。第三轮比试还有三天，别影响了后续的比试。”
“我会的，多谢柳师姐关心。” 林凡点了点头。
柳依依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林凡笑了笑，转身走回了中层看台。她的背影纤细却挺拔，走回座位时，还特意回头看了林凡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期待。
李虎坐在不远处，看到柳依依给林凡丹药，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狠狠地瞪了林凡一眼，起身离开了看台，脚步匆匆，显然是去找孙强汇报情况了。
林凡没有在意李虎的反应。他靠在周明和吴浩的搀扶下，慢慢走下擂台。台下的弟子们纷纷让开道路，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敬佩和惊叹。有人递过来水囊，有人递过来伤药，还有人高声喊着 “林凡师兄加油”，希望他能在第三轮比试中再创佳绩。
林凡一一谢过，心中微微一暖。入宗三个月，他一直默默无闻，甚至因为修为低而被轻视。可现在，他用自己的实力，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可和尊重。
走出演武场时，夕阳已经落下，天边泛起了淡淡的橙红色。晚风拂过，带着山间的清凉，吹在林凡的脸上，缓解了些许疲惫。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玉佩依旧温润，那丝微弱的暖意还在，像是母亲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伤口。
他知道，这场胜利只是一个开始。第三轮比试的对手会更强，挑战也会更艰难。可他不再畏惧 —— 经历了这场险中求胜的苦战，他不仅提升了战斗经验，更坚定了自己的道路。
只要有坚韧的意志，灵活的智慧，和扎实的炼体术，就算修为低，就算面临再强大的对手，他也能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赢得属于自己的荣耀。
他抬起头，望向天边的晚霞，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第三轮，他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