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总部。
窑洞指挥所内，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张由无人机影像打印出来的，绝密照片上。
山谷深处，那个巨大狰狞的地下洞库，像一颗植入华北心脏的毒瘤，让在场每一位身经百战的将领，都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好一个石原莞尔！好一条毒蛇！”
一位首长手里的烟斗重重磕在桌沿，烟灰震落，声音却在发颤。
这已经不是战术，这是战略！
一旦这个“血库”建成，日军的铁鸟就能在华北上空肆无忌惮地播撒死亡，根据地将永无宁日！
“不能再被动挨打了！”
“李云龙和赵刚，用他们的眼睛，为我们掀开了战争的另一面！”
“是时候了，把战争的主动权，从鬼子手里抢回来！”
很快，一份由最高层亲自签发的指示，化作一串急促的电码，跨越千山万水，飞向晋西北。
……
独立第一师师部。
李云龙正捏着那张太原机场的航拍图，口水都快滴到纸上了，活像个地主老财端详着自家地契。
“老赵，你瞅瞅，你瞅瞅这帮败家玩意儿！”
“飞机跟咱村口的大白菜似的，就这么摆在地上！”
“要是给老子一个飞行大队，不！就一架能扔炸弹的飞机，老子直接把这狗日的机场给他扬了！”
赵刚拿着一份刚译出的电报走进来，神情与李云龙的狂喜截然不同，平静中带着锋锐。
“老李，别做梦了。看看这个。”
李云龙一把夺过电报，目光从上到下一扫，那双眼睛瞬间迸发出骇人的光亮。
“将战略重点……从地面被动防御，转向对敌高价值目标的……主动破袭！”
他一字一顿地念着，脸上的笑意像是要把褶子都撑开。
“他娘的！高价值目标破袭！”
李云t云龙把电报“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兴奋地搓着手，像一头准备扑食的饿狼。
“说白了，不就是让咱们别跟鬼子硬碰硬，专挑他心窝子捅吗？”
“我喜欢！这说明总部那帮秀才，总算开了窍！跟鬼子拼阵地那是傻小子干的活儿！咱们现在有天上的眼睛，就得玩阴的，玩狠的！”
赵刚点点头，修长的手指点在地图上那个被红圈标注的秘密油库上。
“总部同意了我们的判断，这里，就是目前华北战区最有价值的目标，没有之一。”
“但是，”赵刚话锋一转，“这样的地方，防卫必然是地狱级别。常规部队强攻，就是拿人命去填，我们填不起。”
李云龙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笑容里带着一股嗜血的狠劲。
“常规部队不行，就用咱们的‘刀尖子’。”
他的目光，穿过门，落在了门外那两个如标枪般挺立的身影上。
“进来！”赵刚沉声喊道。
段鹏和魏和尚大步踏入，一个沉稳如山，一个锋芒毕露。
赵刚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前所未有的郑重。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警卫连，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影子部队’。”
“我跟师长商量过了，以你们为骨干，正式成立一支敌后破袭、战略级特种作战大队！”
赵刚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两人心上。
“代号，‘龙牙’！”
“段鹏，任大队长！魏和尚，任副大队长！”
“你们的任务，不再是护卫和斩首！而是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敌人的动脉！指挥中枢、后勤基地、交通枢纽，所有让敌人能喘气、能吃饭、能打仗的地方，都是你们的目标！”
“你们，就是我们独立一师，插进敌人心脏的，最锋利的一颗牙！”
段鹏的身躯剧烈一震，胸膛猛地挺起，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吼声如雷：“保证完成任务！”
魏和尚更是激动得满脸涨红，他上前一步，咧着大嘴，眼神里全是渴望：“政委，师长！你就说打哪儿！俺老魏第一个上！保证把那狗日的油库给点了！”
李云龙哈哈大笑，走过去，蒲扇般的大手分别重重拍在两人肩膀上。
“好小子！有这股劲儿就对了！从今往后，你们‘龙牙’，吃的、穿的、用的，全师最好的都紧着你们！老子只有一个要求！”
他的笑容猛然收敛，眼神变得像狼一样凶狠。
“要么不咬人，要咬，就得给老子一口咬断鬼子的喉咙！”
就在整个师部都为“龙牙”的诞生而热血沸腾时，林浩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后山。
他带来的，不是新装备。
而是一盆足以浇灭所有火焰的，冰。
“林先生，你来了！”赵刚快步迎上，神情中满是期待，以为又有新宝贝。
林浩的脸色却异常凝重，他甚至没有客套，直接摇了摇头。
“赵政委，李师长，情况……很糟。”
他指了指天空，语气急促，“‘灯塔’通过日军的兵力调动和通讯频率分析，石原莞尔的报复，不是马上要来，是已经悬在了你们头顶！”
李云龙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
“来就来！老子正愁那五十根‘烧火棍’没地方使呢！他来多少飞机，老子就给他捅下来多少！”
“捅不完的。”
林浩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李云龙所有的豪情。
“我们送来的‘前卫’，加上你们的库存，全部，一共只有五十枚。”
“五十枚？”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这个数字，像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口。
“就……就这么点儿？”
“这已经是目前能调集到的全部了。”林浩的语气沉重，“石原莞尔不是冈村宁次，他是个疯子，一个精于计算的疯子。上次损失一架轰炸机，已经让他确认了‘前卫’的存在。”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试探。”
林浩看着李云龙和赵刚，一字一句，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寒气。
“‘灯塔’截获的情报显示，他正在集结华北方面军几乎所有的航空兵力，准备对你们进行一次不计任何伤亡的、饱和式轰炸。”
“他准备用他飞行员的命，来兑换我们导弹的数量。”
“这是一场消耗战。赵政委，李师长，我们……耗不起。”
指挥所里，刚刚还热烈如火的气氛，瞬间跌入冰窟。
五十枚导弹。
如果鬼子一次出动上百架飞机，用机海战术，一轮空袭就能把你的家底全耗光。
而导弹耗尽之后，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李云龙的脸黑得像锅底，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吭声。
他娘的，刚觉得自个儿阔了，一转眼，又成了等着挨宰的穷光蛋。
赵刚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在地图前来回踱步，大脑在疯狂运转。
许久，他猛地停下脚步，抬头。
“不能硬拼。”
“既然他想看我们的底牌，那就让他看。”
赵刚拿起红蓝铅笔，目光在地图上飞快扫过，像一只寻找猎物的鹰。
“但是，得按我们的规矩来看。”
他的眼神，落在刚刚通过无人机和雷达标定出的几个关键位置。
“老李，我们得给他挖个坑，一个天大的坑。”
李云龙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冲到地图前。
他瞬间明白了赵刚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把咱们这点家当，当成诱饵？”
“对！”赵刚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将根据地的核心区与几个假目标串联起来，“我们把有限的防空导弹，集中部署在这几个预设的口袋阵里。”
“我们故意暴露一些假的防空阵地，把鬼子的机群引进来。等他们以为自己得手，队形最密集、最放松的时候，再用‘前卫’，集中火力，敲掉他们的指挥机和轰炸机！”
李云龙死死盯着地图，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焰。
他仿佛已经看到，鬼子的机群像一群没头的苍蝇，一头扎进他们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他娘的！”李云龙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直跳，“老子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还得算计着一颗颗子弹打！”
“不过……”他咧开嘴，笑容里透着一股子狡诈和疯狂。
“这么算计着，把鬼子那帮铁鸟一锅端了，好像……更他娘的过瘾！”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即将燎天的战意。
一场以整个晋西北为棋盘，以天空为战场的巨大赌局，正式开盘。
……
北平，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作战会议室里，所有航空兵团的高级军官，全都像木雕一样正襟危坐。
石原莞尔站在巨大的地图前，背对众人。
他的沉默，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宫崎周一硬着头皮报告：“将军阁下，太原、石门、济南、北平四大机场，共计九九式俯冲轰炸机七十二架，九七式重型轰炸机四十八架，零式战斗机三十六架，已全部集结完毕。”
石原莞尔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诸君。”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汗毛倒竖。
“帝国航空兵的荣耀，在晋西北的天空，蒙受了耻辱。”
“但这并不可怕。”
他环视众人，目光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可怕的是，我们因此产生了恐惧。”
他走到一名年轻的飞行联队长面前，近乎贴面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告诉我，你害怕吗？”
那名联队长身体僵硬，咬碎牙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为天皇尽忠，是卑职的荣耀！”
“很好。”石-原莞尔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
他回到地图前，拿起一支红色的铅笔，在晋西北独立一师根据地的上空，画了一个巨大而血腥的圆圈，仿佛给那片土地判了死刑。
“我将这次作战，命名为——‘清道夫’。”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森然，带着一种解剖尸体般的冷静。
“我命令，所有飞行员，携带你们能携带的，最多的炸弹。”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石原莞尔放下笔，看着在场所有因为他这句话而脸色煞白的军官们，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用你们的生命，去耗尽他们的武器。”
“我要知道，他们的天空，究竟能流多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