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晶体化
安全屋的浴室镜前，陆远志盯着自己胸口蔓延的金色纹路。那些原本只是皮肤下的光痕，现在已经凸起形成晶体状结构，像一层薄薄的水晶铠甲覆盖在心脏位置。最可怕的是，这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远志？林小芳敲了敲门，我煮了些面条。
陆远志匆忙套上t恤遮住胸口的异变。安全屋是苍狼多年前准备的隐蔽据点，位于城郊一个老旧小区，连军方数据库都没有记录。从总部逃出来后，他们一直藏在这里分析抢来的研究资料。
厨房里，林小芳正将面条分成两碗。她眼圈发黑，显然也没怎么睡。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显示着斯通博士研究日志的扫描件，旁边是那个神秘的七巧板投影装置。
有发现吗？陆远志尽量正常地坐下，尽管每个动作都带来针扎般的疼痛。
林小芳推过一碗面：斯通博士的日志最后一页提到晶体化是最终适配的前兆，但没说怎么阻止。她的声音发颤，父亲在U盘里留了医疗方案，但需要专门的纳米注射器...只有第七栋实验室才有。
陆远志勉强吃了几口面，喉咙的晶体化让吞咽变得困难。控制器上的倒计时显示42:18:33，适配度达到了98%。每过一分钟，他的身体就离崩溃更近一步。
七巧板谜题解开了吗？他转移话题，指向投影装置。
林小芳按下装置按钮，空中浮现出三维时钟：最佳启动时间是倒计时归零的那一刻——后天凌晨3点17分。但我不明白指什么。
投影上的字闪烁着微光。陆远志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晶体化的胸口传来剧烈灼热。他抓住桌沿，眼前闪过画面：一个圆形房间，五把金属椅，中央的发光圆环...
门就是家。他喘息着说，不是物理位置，而是状态。斯通博士认为完全适配的At系列进入后，会达到某种...平衡。
林小芳的眼中涌出泪水：你是说，唯一解决办法是你进入那个装置？
陆远志没有回答。控制器突然发出尖锐警报，适配度跳到了99%！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也开始晶体化，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小的金色六边形。
窗外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陆远志条件反射地扑灭台灯，拉着林小芳蹲到窗下。两辆黑色SUV停在楼下，八个全副武装的人员迅速散开，包围了单元楼。
军方特种部队。陆远志从装束判断，不是将军的人，就是霍恩的。
林小芳迅速收集研究资料和控制器：后门！父亲说过有逃生通道！
安全屋的衣柜后藏着条狭窄通道，通向楼顶。他们刚爬上去，就听到楼下破门而入的巨响。屋顶寒风刺骨，陆远志的晶体化部位遇到冷空气，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像冰层开裂。
那边！林小芳指向相邻单元的消防梯。
他们刚跑到楼顶边缘，身后就传来喊声：站住！回头看到三个黑衣人已经冲上楼顶，枪口对准他们。
千钧一发之际，陆远志的预知能力再次启动。他子弹轨迹，提前拉着林小芳扑倒。枪声响起，子弹擦着头顶飞过。陆远志抓起一块碎砖掷向领头者，精准命中对方手腕，手枪应声落地。
他推着林小芳翻过护栏，落到消防梯上。两人不顾一切地向下狂奔，身后子弹打在金属梯上当当作响。
跑到二楼时，陆远志突然腿一软，差点栽下去。林小芳及时抓住他，惊恐地发现他小腿也开始晶体化了！
坚持住！她半拖半抱地带着陆远志冲到底层，钻进小区错综复杂的小巷。
追兵的脚步声和喊声渐渐远去。林小芳拦了辆出租车，司机看到陆远志怪异的状态差点拒载，她掏出所有现金才让对方勉强同意。
去哪？司机紧张地问。
林小芳咬了咬嘴唇：军区总医院。
什么？陆远志虚弱地抗议，那是自投罗网...
不是总部，是民用院区。林小芳握住他晶体化的手，我有个大学同学在急诊科，他能帮我们。
出租车在夜色中穿行。陆远志的意识开始模糊，晶体化已经蔓延到颈部。他最后的清晰念头是：倒计时还有41小时，来得及吗？
军区总医院民用院区永远人满为患，这成了完美的掩护。林小芳的同学——现在是住院医师的赵阳——看到陆远志的状态时，眼镜差点掉下来。
这是什么新型辐射病？他小声问，将两人带进一个闲置的检查室。
没法解释。林小芳拿出医学背景的威严，我需要纳米注射器、基因稳定剂和一台便携超声仪。能搞到吗？
赵阳犹豫地看了看已经半昏迷的陆远志：你知道私自挪用医疗设备是违法的...
他救过我的命。林小芳直视老同学的眼睛，三次。
十分钟后，赵阳推着器械车回来，上面正是所需的设备。我只能争取两小时。他锁好检查室门，监控我已经处理过了。
林小芳立刻开始工作。超声显示陆远志的内脏也开始出现晶体化，尤其是心脏周围已经形成一层薄壳。她按照父亲方案调配药剂，用纳米注射器将基因稳定剂直接注入主要动脉。
会有点疼。她警告道，按下注射按钮。
陆远志的身体猛地弓起，像被高压电击中。晶体化部位发出刺眼的金光，整个检查室亮如白昼。几秒钟后，光芒消退，晶体生长暂时停止了。
有效！林小芳查看超声，扩散速度减缓了40%。
陆远志虚弱地睁开眼：能撑到倒计时结束吗？
如果不再使用预知能力，也许可以。林小芳检查控制器，适配度停在99%，没再上升。
赵阳突然敲门：有情况！医院来了群武装人员，正在逐个科室搜查！
林小芳迅速收拾设备：能带我们出去吗？
跟我来。赵阳推来轮椅，假装转院病人。
他们混入忙碌的医护人员中，乘员工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赵阳的车就停在附近，正当他们准备上车时，停车场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别动。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把At-93交出来，医生。这不是你的战争。
红光点点，至少十把步枪的激光瞄准点集中在他们身上。赵阳僵在原地，林小芳则护在陆远志的轮椅前。
霍恩。陆远志嘶哑地说出这个名字。
脚步声接近，一个高挑身影走入应急灯的微光中。金发，鹰钩鼻，左眼上的疤痕——马库斯·霍恩本人。但近距离观察，他的面容有种不自然的僵硬，像是多次整容的结果。
终于见面了，At-93。霍恩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或者说，我该叫你弟弟？
林小芳倒吸一口冷气：什么？
霍恩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刺青：At-91。斯通博士创造了三个完美克隆体。At-91是我，At-92在培育过程中失败，At-93是你——最成功的作品。
陆远志的晶体化部位又开始隐隐作痛。霍恩的话解释了很多事——为什么他执着于计划，为什么他能追踪到陆远志，为什么将军与他合作...
你想要什么？陆远志强撑着问。
门的完全控制权。霍恩微笑，你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但我经过改良，能承受启动时的能量冲击。交出来，我就放你的小女友一条生路。
林小芳突然从白大褂口袋掏出手术刀，抵在自己脖子上：放我们走，否则我自杀，你永远拿不到父亲的研究数据！
霍恩眯起眼：你以为我在乎那些数据？
你在乎。林小芳冷笑，没有密钥算法，即使你进入也无法控制能量流向。父亲是唯一掌握算法的人，而数据在我这里。
僵持之际，停车场另一端突然枪声大作！霍恩的人瞬间倒下两个，其余人立刻还击。借着混乱，赵阳一把拉过轮椅，带着陆远志和林小芳冲向停车场的另一个出口。
是军方的人！赵阳边跑边喊，两拨人打起来了！
他们刚跑到出口，一辆军用吉普猛地刹在面前。车窗降下，露出苍狼血迹斑斑的脸：上车！快！
林小芳几乎哭出来，和赵阳一起将陆远志抬上车。吉普车咆哮着冲出停车场，身后子弹打在车身上叮当作响。
林医生呢？陆远志虚弱地问。
苍狼的表情阴沉：将军扣着他当人质。但别担心，我们有人接应。他看了看陆远志的状态，眉头紧锁，必须在倒计时结束前到达装置。
可是霍恩—
不是霍恩的问题。苍狼猛打方向盘避开路障，将军已经派人去启动装置了，用的是那个克隆体。如果我们不阻止，方圆五百公里都会遭殃。
陆远志的视线开始模糊。他隐约听到林小芳和苍狼争论着什么，听到赵阳惊呼医院方向升起的黑烟，听到控制器发出的急促警报声...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在黑暗中，他站在那个白色房间里。对面是穿老式军装的陆卫国，面容清晰如活人。
爷爷...陆远志轻声呼唤。
时间不多了，孩子。陆卫国严肃地说，你必须明白的真正意义。它不是武器，而是治愈装置。当年我们五人自愿参加实验，是为了治疗战争带来的创伤。
记忆画面在四周展开：战场上残缺的肢体，医院里痛苦的伤员，斯通博士展示的希望...
启动它需要什么？陆远志问。
纯正的军人精神。陆卫国指向他的胸口，牺牲自我，拯救他人。晶体化不是疾病，而是适应内环境的必要变化。
画面切换到另一个场景：斯通博士抱着婴儿时期的陆远志，泪流满面：原谅我，孩子。我给了你生命，却注定要你牺牲...
我会死吗？陆远志直视爷爷的眼睛。
陆卫国沉默片刻：不知道。但你的选择将决定数百万人的命运。
黑暗开始褪去。陆远志感到自己被拉回现实世界。吉普车已经停在那座废弃基地外，远处传来直升机的声音。苍狼和林小芳正把他抬出车子，赵阳拿着医疗包跟在后面。
还剩多少时间？他嘶哑地问。
林小芳查看控制器：18小时7分钟。适配度...100%。
陆远志的全身都开始发光，晶体化如铠甲般覆盖了大部分躯干。痛苦难以形容，但他的意识却异常清醒。抬头看向基地入口，那里站着一个人影——独眼老人守望者，手持步枪，身后是敞开的通道。
来得正好。守望者沙哑地说，将军的人已经到了下层。克隆体正在接入系统。
苍狼架起陆远志：能走吗？
陆远志点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们跟随守望者进入基地，沿着熟悉的通道下行。越靠近下层，陆远志的晶体化部位就越亮，最后几乎像个人形灯塔。
装置所在的圆形大厅已经变成战场。军方特种部队与守望者的部下激烈交火，子弹在金属墙壁上反弹。中央装置周围立起了防弹屏障，将军和斯通博士克隆体正在操作控制台。
来不及了！守望者指着装置，环形管内的光已经从蓝变红，临界点提前了！
陆远志挣脱搀扶，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他的晶体化皮肤开始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金色组织。林小芳想拉住他，却被苍狼阻止。
这是他必须做的。苍狼的声音沉重，军人的使命。
陆远志走向装置，子弹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却奇迹般地不伤他分毫。将军发现了他，怒吼着下令开火，但已经太迟了。
陆远志跨过屏障，站在了圆形装置的中央。五把金属椅环绕着他，就像基因记忆中一样。克隆体惊恐地后退，连接他头部的数据线纷纷断裂。
不可能！将军咆哮，只有斯通基因能控制！
你错了。陆远志平静地说，声音因晶体化而带着金属质感，需要的不是斯通的基因，而是他的精神。
他看向控制台，知道该按哪个按钮——记忆指引着他。倒计时归零的瞬间，陆远志按下了启动键。
装置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将整个大厅吞没。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陆远志看到林小芳冲破枪林弹雨向他奔来，她的嘴唇动着，似乎在喊什么...
然后世界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