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芷亲自动手,舀出那发霉的陈米,当众淘洗。浑浊发黄的水和漂浮的霉斑清晰可见,看得围观的下人们纷纷皱眉。
灶膛里的枯枝被点燃,噼啪作响。冷水渐渐升温,锅中的“米”在水里翻滚着,那股浓烈的霉味和腐朽气息被热气一蒸,愈发的刺鼻难闻,弥漫在整个竹香苑,连那两个抬麻袋的小厮都忍不住捂了捂鼻子。
粥很快煮开了,浑浊的汤水里翻滚着灰黑色的米粒和霉斑,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苏清芷用木勺搅了搅,亲自盛了一碗,那粥的颜色灰暗粘稠,上面甚至漂浮着可疑的霉点。她端着这碗“精心”熬制的粥,一步步走到脸色开始发白的赵胜面前。
晨光下,那碗“粥”如同某种污秽的毒药。
“赵管事,请。”苏清芷的声音清晰无比,传遍整个小院,“你是府里的老人,最懂规矩,也最体谅王府。这第一碗‘好粥’,理应由你先尝。也让大家看看,王府的份例米粮,究竟‘好’在何处。”
她将碗稳稳地递到赵胜面前,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赵胜看着眼前那碗散发着恶臭的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连连后退,惊恐地摆手:“不……不!王妃娘娘!这……这使不得!奴才……奴才不敢!奴才吃过了!吃过了!”
“哦?”苏清芷缓缓地收回碗,脸上的那点浅笑瞬间消失无踪,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如冰,声音也陡然拔高:“不敢?!”
她手猛地一挥!
“啪嚓……!!”
那盛满了滚烫、霉烂米粥的碗,连同里面的污秽之物,被她狠狠地砸在赵胜脚前的青砖地上!粘稠滚烫的粥液四溅开来,溅脏了赵胜的鞋面和裤腿,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恶臭弥漫开来!
“那你就是存心用霉烂毒物,谋害本妃!”苏清芷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瞬间刺穿了赵胜所有的侥幸!
“来人!”苏清芷目光冰冷,扫过院门口被巨大动静吸引过来的、探头探脑的几个粗使仆役和婆子,厉声喝道,那声音中蕴含的威严和杀气,竟让这些习惯了冷眼旁观的仆役们心头一凛!
“给我把这个以下犯上、意图谋害主母的刁奴,给本妃拖下去!”她的目光锐利,看着院中那几个闻声赶来的粗使婆子和侍卫,厉声喝道:
“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打完立刻发卖出去!王府不留这等蛀虫!”
整个竹香苑内外瞬间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狠辣无情的命令惊呆了!就连李嬷嬷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小姐。发卖!
赵胜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手段彻底吓懵了!直到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前扭住他的胳膊,他才如梦初醒,如遭五雷轰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尖声哭嚎起来:“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啊!是……是……”他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地搬出了靠山,“奴才是王府的人!王爷他……”他挣扎着,试图用王爷震慑苏清芷。
苏清芷向前踏出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软在地的赵胜,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是冻结一切的寒冰和不容置疑的威压!她声音不高,却带着震慑人心的威严,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本妃今日就告诉你……”
她的目光冰冷,缓缓看向院门口那些脸色煞白、噤若寒蝉的仆役婆子们,最后定格在赵胜那张惊恐绝望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的宣告:
“在这靖王府内院……”
“如今,我苏清芷,才是主母!你竟然胆敢谋害王府主母,谁也保不住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倏然抬手!动作快如闪电!
从自己发间拔下一根样式普通、用来固定碎发的黄铜簪子。她将铜簪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她的手指猛地发力!
“咔嚓……!!!”
一声清脆刺耳、令人心惊的金属断裂声响起!
那根坚硬的黄铜发簪,竟被她生生从中掰断!
苏清芷将两截断簪狠狠地掷在赵胜面前的地上,砸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两声令人心悸的脆响!
她的声音带着席卷一切的冰冷杀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也如同烙印般刻在所有人的心上:
“今日,本妃便立下规矩!王府之内,尊卑有别!再有犯上作乱、阳奉阴违、克扣主母、藐视规矩者”
“犹如此簪!”
“拖走!”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堂木拍案,带着骇人的终结!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整个竹香苑安静的可怕!只有赵胜被堵住嘴后发出的绝望的呜咽声,以及板子落在皮肉上沉闷而恐怖的“啪啪”声在院外响起,每一下都如同敲在在场所有下人的心尖上!
院门口围观的仆役婆子们,个个冷汗涔涔!他们看着地上那两截冰冷的断簪,看着那摊散发着恶臭的霉粥,最后看向院中那抹素色的身影,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背脊挺直如松,晨光勾勒出她单薄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轮廓,额角那道未愈的血痂在光线下红得刺眼。
新王妃那掰断铜簪的脆响,仿佛也掰断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轻视!
这位被丢进冷院、被所有人视为晦气废物的冲喜王妃,哪里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分明是煞神!是动辄就要断人前程、甚至要人性命的活阎王!她连赵管事都说打就打,说卖就卖,毫不留情,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又算得了什么?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他们深深地低下头,恨不得将身体缩进地缝里,再不敢有半分不敬之心。
转眼间,竹香苑门口便空无一人,只剩下寒风卷着几片枯叶打着旋儿。
李嬷嬷看着自家小姐,嘴唇哆嗦着,眼中是激动、是心疼、是后怕,最终化作滚烫的泪水。
而此刻,竹香苑外一处不起眼的屋檐阴影下,一双锐利的眼睛将方才院中那场雷霆手段的立威,从设局诱敌,到摔碗厉喝,再到掰簪震慑!那女子身上爆发出的、与其苍白柔弱外表截然相反的凛冽杀气与铁血决断,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