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在一种微妙却逐渐缓和的气氛中结束。家养小精灵无声无息地收走了残羹剩肴,只留下一壶冒着热气的蜂蜜茶和几碟精致的糖浆馅饼。壁炉里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将房间烘烤得暖融融的。
三个孩子回到了地毯上。阿萨利斯正在兴奋地给莱尔演示一个让雪花晶体在掌心悬浮旋转的小魔法,莫法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偶尔出声纠正弟弟某个不够精确的手势。莱尔睁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偶尔尝试性地伸出自己的手指,他指尖萦绕的魔力流光溢彩,虽然微弱却异常纯净,让阿萨利斯惊讶地哇哇叫。
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坐在稍远处的扶手椅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数十年的隔阂与伤痛并非一顿晚餐就能消弭,但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温馨场景,确实在他们冰封的心湖上投下了石子,漾开圈圈复杂的涟漪。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停在莱尔椅背上的霍斯忽然动了。它轻盈地飞起,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它飞向了房间一角某个被阴影笼罩的书架后面。那里似乎放着一个陈旧的小匣子。
片刻之后,霍斯叼着什么东西飞了回来。那似乎是两颗不起眼的、干瘪的深紫色小果子,像是某种被遗忘多年的收藏品,表面覆盖着一层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绒毛。
它先是飞到莱尔面前,将一颗果子轻轻放在他摊开的小手掌心,发出鼓励般的轻柔鸣叫。莱尔好奇地拿起果子,看了看,又信任地看了看霍斯,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果子似乎入口即化,莱尔眨了眨眼,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周身那层本就柔和的银色光晕似乎更亮了一点点。
然后,霍斯转向了两位老人。它先在邓布利多面前盘旋了一下,似乎犹豫了片刻,然后又飞向格林德沃,最终,它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将口中另一颗果子轻轻放在了格林德沃面前的茶几上,对着他发出一声清晰如银铃的鸣叫,随即飞回莱尔的肩头,安静地梳理起羽毛。
所有人都看着那颗躺在桌面上的、干瘪的小果子。
格林德沃挑起眉,异色双瞳中闪过一丝探究和玩味。他自然能感觉到这只银色凤凰的非比寻常,也察觉到了莱尔吃下果子后魔力场的细微变化——更加平稳和内敛。
“一份……来自凤凰的礼物?”格林德沃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略带嘲讽的语调,但眼神却是认真的。他看向邓布利多,“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阿不思?”
邓布利多凝视着那果子,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锐利地审视着,脑中飞速掠过所有关于魔法植物和凤凰习性的知识,最终摇了摇头:“从未见过。福克斯也从未带来过类似的东西。”他语气谨慎,“盖勒特,未知的魔法造物,最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格林德沃已经伸手拈起了那颗果子。他向来如此,对未知的力量有着近乎本能的好奇和一种傲慢的自信(或者说自负)。他仔细看了看那层奇异的银色绒毛,又瞥了一眼正安然吃着糖浆馅饼的莱尔和那只安静的银凤凰。
“看起来,它对我们的小儿子并无害处。”格林德沃淡淡地说,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或许,是圣诞节的又一个奇迹?”
不等邓布利多再次阻止,他已漫不经心地将果子送入口中,咀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一瞬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格林德沃甚至略带挑衅地看了邓布利多一眼。
然而,就在下一秒,异变陡生!
并非痛苦,而是一种强烈到极致的、蓬勃的生命能量如同温和却无可阻挡的潮水般瞬间涌遍他全身每一寸骨骼、每一丝肌肉、每一个细胞!他周身猛地爆发出一种柔和却耀眼的银色光芒,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邓布利多猛地站起身,老魔杖瞬间滑入手中,脸上写满了惊愕与警惕。
光芒中的格林德沃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震惊与某种奇异畅快的吸气声。他的身体在光芒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花白的淡金色头发迅速变得浓密而富有光泽,恢复成了年轻时的璀璨金色;脸上深刻的皱纹被抚平,皮肤变得紧致,恢复了锐利如鹰隼的轮廓;原本略显瘦削的身形变得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甚至连他身上那件陈旧的黑袍,似乎都变得合身且焕然一新。
光芒散去,坐在扶手椅上的,不再是那个苍老的囚徒,而赫然是近半个世纪前,那个神采飞扬、俊美逼人、眼中燃烧着灼热理想与野心的年轻盖勒特·格林德沃!只有那双异色瞳,其中的沧桑与深邃,依稀还能找到一丝过去的影子。
“……盖勒特?”邓布利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眼前的景象超越了他所有的魔法认知。
格林德沃也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强健、有力,充满了年轻的活力。他猛地站起身,动作轻盈而协调,他走到墙边一面蒙着些许灰尘的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年轻的面容,一时间竟也失语了。
阿萨利斯和莫法也惊呆了,张大了嘴巴看着他们瞬间变得年轻俊美的父亲。
“papa……你……你好年轻!”阿萨利斯惊呼。
莫法则显得更为警惕,她下意识地靠近了莱尔一些,目光在年轻了的父亲和邓布利多之间移动。
就在这时,霍斯再次发出鸣叫。它飞起来,这一次,它毫不犹豫地将最后的一颗(不知它从何处又找来一颗)同样干瘪的深紫色果子,放在了仍处于震惊中的邓布利多面前。
邓布利多看着眼前的果子,又看看镜前那个年轻的格林德沃,再看看目光中充满纯净信任望着他的莱尔,以及肩头散发着柔和银辉的霍斯。
他的一生都在权衡利弊,规避风险,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么多痛苦之后。但此刻,一种久违的、几乎被他遗忘的冲动——也许是面对未知的好奇,也许是看到盖勒特变化后内心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也许是相信莱尔和霍斯的本能——促使他做出了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那颗果子,放入了口中。
同样的澎湃能量,同样的银色光辉!光芒笼罩了这位年迈的校长。当他周身的光芒散去时,站在那里的,同样是一位年轻人——赤褐色的长发浓密而富有光泽,英俊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书卷气的柔和,湛蓝色的眼睛明亮如星辰,身材挺拔,充满了青春的活力。那是霍格沃茨的学生们从未见过的、只在巧克力蛙画片上见过的、年轻时的阿不思·邓布利多!
两位曾经的爱人与对手,隔着半个世纪的时光与恩怨,在这纽蒙迦德的高塔内,奇迹般地再次以他们最初相遇时的模样,面面相觑。
震惊过后,格林德沃率先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张扬的、充满生命力的笑声,仿佛卸下了所有沉重的枷锁:“看来……你的小凤凰给了我们一份……无法退货的圣诞礼物,阿不思。”他的声音也恢复了年轻时的清亮与磁性,带着惯有的玩世不恭。
邓布利多(年轻版)看着自己修长有力的双手,感受着体内久违的、汹涌澎湃的魔力,神情复杂至极。他尝试性地挥动了一下老魔杖,魔法的流动顺畅得超乎想象。“这……这太不可思议了。”他喃喃道,声音也不再苍老,而是温和而清越。
“papa!阿不思爷爷!你们变得好年轻!”阿萨利斯兴奋地跑过来,围着他们两个转圈,好奇地摸摸他们的袍子。莫法也走了过来,虽然没说话,但眼中充满了惊奇。
莱尔看着两个突然变得不一样的“大人”,小脸上有些困惑,但更多的是好奇。霍斯在他肩头发出满意的、轻轻的鸣叫,仿佛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情。
最初的震惊过后,现实的问题立刻涌现。
邓布利多尝试了数个他已知的、最高深的反咒和复原魔法,甚至和格林德沃一起研究了那颗果子的残留魔法痕迹(虽然几乎一无所获)。但所有的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他们的身体稳固地停留在了年轻的状态,魔力水平也似乎恢复到了巅峰时期,但这种变化……似乎是永久性的。
“我们……回不去了。”邓布利多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语气带着一丝茫然。他该如何以这副模样回到霍格沃茨?如何向所有人解释?
格林德沃却显得豁达得多,甚至有些乐见其成。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体内强大的力量,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也许这不是坏事,阿不思。至少,现在我们看起来……更配得上当这三个小家伙的父亲了,不是吗?”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孩子们。
接下来的几天,纽蒙迦德高塔内的气氛变得极其怪异又莫名和谐。两位被迫重返青春的巨头,不得不开始适应他们的新形象,并在一种全新的、微妙的关系下,共同度过这个突如其来的圣诞假期。
他们一起指导三个孩子的魔法。邓布利多的耐心引导与格林德沃犀利直接的指点形成了奇特的互补。莱尔在兄姐和两位强大父亲的陪伴下,笑容明显多了起来,偶尔甚至会发出轻轻的笑声。他惊人的魔法天赋和感知力在轻松的氛围下自然流露,常常让格林德沃也暗自心惊。
阿萨利斯简直快乐疯了,有两个如此“酷”又强大的年轻父亲(虽然他有时还是会不小心叫出“爷爷”)。莫法则更加沉默地观察着一切,但她看向两位父亲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属于孩子的好奇与依赖。
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之间,那坚冰般的隔阂并未完全融化,沉重的过去依旧横亘其间。但共同抚养孩子的现实,以及这超乎想象的境遇,迫使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暂时的、尴尬的和解与协作。他们会为了某个咒语的最佳教导方式争论,会默契地配合安抚孩子的情绪,会在夜晚孩子们睡下后,隔着壁炉沉默地对坐,空气中弥漫着未尽的言语和复杂难辨的张力。
假期终究要结束。
离别的时刻到了。邓布利多必须带莱尔返回霍格沃茨,开学在即。
塔门外,风雪稍歇。阿萨利斯用力地抱了抱莱尔:“下次再来玩!我教你堆超级大雪怪!”
莫法轻轻拥抱了一下这个安静的弟弟,将一个自己编织的、带有防护魔法的手链戴在他纤细的手腕上:“保护好自己,莱尔兰纳。”
莱尔点了点头,银色的发丝在寒风中微动,他小声说:“谢谢哥哥,谢谢姐姐。”他看向格林德沃,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说了声:“再见……papa。”这个词对他来说还很陌生。
年轻的格林德沃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震,他异色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波澜。他走上前,生疏却尽量温和地摸了摸莱尔的头:“再见,儿子。”然后,他看向邓布利多,眼神复杂,“照顾好他。”
邓布利多(顶着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却有着沧桑沉稳的眼神)点了点头:“你也是。”他顿了顿,补充道,“保持联系……关于这件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如何解释他们的变化,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波,这都是巨大的难题。
格林德沃扯出一个标志性的、略带狂傲的笑容:“当然。或许……这个世界已经准备好迎接一些新的‘奇迹’了,阿不思。”
没有再多的言语,邓布利多抱紧莱尔,莱尔肩头的霍斯发出柔和的光芒笼罩住他们。下一刻,他们幻影移形,消失在纽蒙迦德冰冷的空气中。
格林德沃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良久未动。莫法和阿萨利斯一左一右地站到他身边。
“papa,”莫法轻声问,“你和阿不思爷爷……还会打架吗?”
格林德沃低下头,看着女儿那双继承自他和阿不思特质的异色瞳,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会了,”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为了你们……不会了。”
高塔之下,雪原寂静。一个新的、充满未知与可能的未来,似乎正随着这场奇迹般的圣诞礼物,悄然拉开序幕。
而霍格沃茨那边,邓布利多带着莱尔直接出现在校长办公室内。福克斯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又熟悉的主人,发出一声困惑的鸣叫。
邓布利多看着镜中自己年轻的面容,叹了口气。他知道,平静的日子,恐怕真的要结束了。他需要立刻想出一个能解释这一切的、足够合理的说法。而首先,他需要去面对目瞪口呆的麦格教授和全校师生。
莱尔拉紧了父亲的手(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兄长的手),仰起小脸,异瞳中带着一丝担忧:“阿不思?”
邓布利多(年轻版)低下头,对他露出一个温暖、却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没关系,我的小凤凰。只是……接下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让大家适应我们的‘新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