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冰棺边上,风从崖口吹过来,带着雪粒砸在脸上。手指还在抖,紫檀木戒碎成了灰,顺着指缝漏下去,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胸口那道红痕突然热了一下,像是有人把火种按进了皮肉里。我没动,只是把手慢慢贴了上去。烫得厉害,可我不敢松开。
这感觉不对。
不是伤,也不是痛,是往里烧的热,顺着血脉往上爬。我闭上眼,试着把残存的龙气引过去。体内空荡荡的,只剩一丝凉意在经脉里打转,勉强能动。
掌心刚压紧心口,眼前忽然一白。
再睁眼时,我已经站在一片莲池中间。
水是静的,一朵朵白莲浮在上面,花瓣边缘泛着青光。远处有个身影站着,穿白衣,发间别着莲花簪。她没看我,只望着池子最深处。
云溪。
我喉咙动了动,没出声。三年前的事一下子涌上来。那天下雨,她在廊下咳嗽,脸色发青。我说了句玩笑话:“等我成仙那天,借你一缕真火,点亮长明灯。”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
后来她死了。为了唤醒我,把自己的魂点成了灯芯。
现在她站在这里,不是活人,也不是鬼。是执念,是我的记忆,还是她不肯散的最后一口气?
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在耳边,是在脑子里响起来的:“你答应过我的。”
这句话我在断魂崖听过一次。刚才那一下,我以为是幻觉。但现在,在这个池子里,她说得清楚。
我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水面上,没沉。莲叶随着步伐分开一条路,通向池心。
“我记得。”我说,“我说过要给你真火。”
她没回头,手抬起来,指向池底。那里有一盏灯,半埋在淤泥里,灯焰微弱,像随时会灭。
“灯不灭,人不归。”她又说。
我蹲下身,伸手去够那盏灯。指尖刚碰上灯座,眼前猛地闪出一幅画面。
五根丝线,从我心口延伸出去,连着五个方向。一端系着清月,一端系着绾绾,娜娜、风翩翩、云溪自己也在其中。每条线都在颤,有的发黑,有的断裂,有的被外力拉扯变形。
那是她们的情劫命格。
而我的心脏,是所有线的源头。
画面一闪即逝。等我回神,手已经握住了那盏灯。灯焰跳了一下,突然变亮,照得整个莲池通明。
云溪的身影晃了晃,终于转过身来看我。
她眼里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有安静,像山间初融的雪水。
“用我的心,照你的路。”她说完,整个人开始淡下去,像雾散在风里。
我想喊她名字,可嘴张不开。一股力量从背后推来,眼前景象撕裂,白光炸开。
我猛地睁开眼,冷风扑在脸上,嘴里有血腥味。
我还是跪在冰棺旁边,天没亮,雪还在下。右手还贴在心口,可掌心里多了样东西。
一枚冰晶莲花,巴掌大,温温的,不冷。它静静躺在手心,中心有一点微弱的光,像呼吸一样忽明忽暗。
我知道这是什么。
是她的魂灯本源,凝出来的实体。她把自己最后一点东西给了我。
我低头看着那朵花,金瞳慢慢亮起来。
之前救她们,我是强行导气,靠龙脉图撑着,想把情劫封印破开。可南宫寒留下的死契太深,五女越动情,反噬就越重。硬破只会让她们送命。
但现在我明白了。
情劫之所以能成劫,是因为她们对我的感情被当作了祭品。可如果这份情不是被迫的,不是被利用的,而是她们自己愿意给的呢?
如果我能让她真心愿意爱我,而不是因为蛊、因为契约、因为命运逼迫?
那情劫就不再是劫,而是愿。
愿力可逆天。
就像云溪,她明明可以不死,却选择了献祭。因为她信了那句玩笑话,因为她觉得值得。
这才是破局的关键。
不是毁掉南宫寒的皮囊就够了,也不是靠兄弟守住密室就能赢。我要让她们每一个人都清楚地知道——
她们为我做的牺牲,我都记得。
她们流过的泪,我都看得见。
我不想救她们是因为需要她们的能力,而是因为我真的想让她们活着,好好地活着。
只有这样,她们心中的情才会变成愿力,反过来滋养命格,而不是被邪术抽干。
我慢慢攥紧手中的冰晶莲花。
它没碎,反而更暖了一些。
远处雷符的声音停了,江无夜他们应该解决了那波人。但我不能回去,至少现在不能。
我还差一步。
要把这条路走通,得先找到一个起点。谁最容易动真心?谁的情最干净?
云溪已经不在了,但她给我点了这盏灯。接下来,该轮到谁?
我抬头看向密室方向。
风翩翩最早把龙脉图送来,为了帮我续命,折了半身精血。她从没提过回报,也从来没问过我会不会喜欢她。
清月为我断过臂,可事后她说:“我只是履行剑阁守诺之责。”她不想承认。
绾绾炼蛊折寿,每次见我都笑着说没事。她怕我内疚。
娜娜最单纯,被人夺舍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只知道,只要能看见我,就开心。
哪一个才是突破口?
我闭上眼,把冰晶莲花贴在额头上。
它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回应什么。
然后我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不是从外面来的,是从我心里冒出来的。
“去找风翩翩。”
我没有睁眼。
雪花落在睫毛上,化成水珠,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