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掌心的光还在跳动,南宫寒趴在地上,背抵着崖边碎石。他的手抓进泥土里,指节泛白,嘴里不断涌出黑血。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的魔气在乱窜,像是困兽在撞笼子。他想引爆什么,但被情傀蛊和龙髓之力死死压住。
我没急着杀他。
风翩翩留下的龙脉图还浮在空中,边缘微微颤动。我伸手碰了下兔角,指尖传来一阵灼热。这图现在认我为主,百里内所有命格破绽都清清楚楚。可就在这一瞬,脚下大地突然震了一下,不是龙脉的节奏,更像某种沉睡的东西醒了。
我抬头看向崖底。
黑雾翻滚,原本是死寂一片的心魇渊,此刻正从深处透出幽蓝的光。那光不强,却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楚凡的味道混在里面,还有另一个,红衣、铃声、狐影绰约。
媚萝来了。
她不该在这儿。楚凡上个月闯入心魇渊后就没了消息,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可我现在能感知到,他们两个的魂连在一起,像一根线穿过了生死。
南宫寒也察觉到了。他猛地扭头望向崖下,脸色变了:“不可能……她已经被我种下千魇咒,怎么可能自主行动!”
话音未落,一道金铃轻响从雾中传来。
叮——
又一声。
叮、叮。
三声过后,黑雾炸开。一道红影冲天而起,腰间金铃晃动,长发飞扬。她落在半空,身后浮现出数十道虚影,全都穿着古老的黑色长袍,脸上蒙着纱,眼中燃着蓝火。
是心魇族人。
但他们没有看媚萝,而是齐刷刷转向南宫寒。
其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抬起手,撕开自己胸前的衣服。那里有一道疤,正是三年前南宫寒亲手刻下的奴印。此刻那印记正在褪色,化成灰烬飘散。
“主君?”那人声音沙哑,“你说我们是傀儡,可你忘了——我们曾是自由之魂。”
南宫寒怒吼:“谁给你们的胆子!我赐你们活命,你们竟敢反我?!”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空中画出一道符印。刹那间,黑气凝聚成锁链,直扑那些觉醒的族人。这是“千魇缚”,专门用来镇压叛徒的禁术。
但我没动。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媚萝站在空中,双手缓缓抬起。她的狐耳微微抖动,尾尖轻轻一甩。金铃再响,这一次是连续七声,快得几乎连成一线。
那些心魇族人立刻散开,分成五队,从不同方向围向南宫寒。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像是演练过千百遍。一个曾为他斩杀同族的将军,此刻抽出腰刀,一刀劈向南宫寒插在地上的令旗。
旗断。
黑气瞬间溃散。
南宫寒踉跄后退,左肩被一名女族人抓出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他怒极反笑:“好啊,好啊!媚萝,你藏得够深!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等这一天?”
媚萝落下地面,站在我前方十步远的地方。她回头看了一眼,楚凡从雾中走出,手里握着一把折扇,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
“我知道你会猜。”媚萝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风声,“所以我一直装作顺从,让你以为我怕你,以为我离不开你给的力量。”
南宫寒冷笑:“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对付我?靠这些残魂?他们早就不完整了!”
“不需要完整。”媚萝往前走了一步,“只要记得仇恨就够了。”
她说完,抬手打了个响指。
所有心魇族人同时闭眼,然后睁开。他们的眼白变成了纯黑,瞳孔却是亮蓝。这不是普通的觉醒,是献祭式复苏——用最后一点本源唤醒记忆。
南宫寒终于慌了。
他转身就想往崖外逃,可脚刚抬起,地面突然裂开,一道蓝光缠上他的腿。那是心魇族的“缚魂索”,专克邪修。
他挣扎着要切断那光,但更多的索链从地下钻出,缠住他的手臂、脖子、胸口。他怒吼,催动魔核自爆三成,黑气轰然炸开,逼退了几名族人。
可就在这时,楚凡动了。
他展开折扇,在空中画出一道符。那符闪着微弱的青光,落进地缝之中。紧接着,整片崖底的岩石开始发光,形成一个巨大的封印阵。
“你走不了了。”楚凡说。
南宫寒瞪着他:“你为了一个狐妖,毁掉整个计划?你不配做灵墟子的后人!”
“我不是为了毁你。”楚凡平静地说,“我是为了救她。”
媚萝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两人并肩站着,像一对闯过生死的旅人。
我看向他们,忽然明白了什么。
楚凡不是冲动闯进去的。他是早就计划好了,借媚萝的身份潜入心魇族内部,一点点唤醒他们的意识。那些我以为的“失踪”,其实是他们在黑暗里埋线。
而现在,线收了。
南宫寒被彻底压制,跪倒在地。他的黑气越来越弱,识海被情傀蛊和心魇咒双重侵蚀,已经撑不住了。
我慢慢走过去。
他抬头看我,眼里有恨,也有恐惧。“你赢了……祁煜,你总是这样,躲在别人后面,让女人为你拼命!”
我没有反驳。
清月断臂还在流血,绾绾靠在树边喘气,娜娜昏在地上一动不动。她们确实为我拼过命。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现在站着,是因为我能掌控全局。
我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这个曾经夺走我身体的人。“你说我躲在后面?”我伸手按在他头顶,“可你现在跪着,是因为你太贪心。你想控制所有人,却忘了——人心,不是你能炼化的材料。”
他张嘴想骂,却被一股力量堵住了喉咙。
我转头看向媚萝:“接下来,交给你。”
她点头,走上前来。手中多了一枚红色的骨钉,那是心魇族处决叛主者的刑器。
“三百年前,我们一族因违逆天命被灭。”她声音很轻,“今天,我不求翻案,只求一个公道。”
南宫寒剧烈挣扎,可身体已被锁死。媚萝举起骨钉,对准他心口。
楚凡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扶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握紧折扇,随时准备应对变故。
骨钉落下。
没有惨叫。
只有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碎了。
南宫寒的身体僵住,双眼睁大,嘴巴微张。他的皮肤开始龟裂,一道道黑线蔓延开来。那是他体内邪功崩解的征兆。
媚萝收回手,退到楚凡身边。
我站在原地,看着南宫寒缓缓倒下。他最后一眼盯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没听。
风吹过断魂崖,卷起几片碎布和尘土。远处山体还在塌陷,石头滚落深渊,发出沉闷的回响。
我抬手,将龙脉图收入袖中。它现在已经完整,不再需要任何人献祭。
媚萝拉着楚凡的手,转身看向我。“你要杀他吗?”她问。
我没回答。
楚凡却笑了:“他活不了了。心魇族的刑钉一旦刺入,魂魄就会被永困渊底,连轮回都进不去。”
我说:“我知道。”
南宫寒趴在地上,手指抽搐了一下,抓住一块石头。他的呼吸越来越弱,黑气从七窍中溢出,又被周围的蓝光一点点吸走。
媚萝低声说:“这一战,结束了。”
我说:“还没。”
我蹲下来,盯着南宫寒的眼睛。“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活到现在吗?”
他没力气说话。
我凑近他耳边:“因为每次我倒下,都有人愿意拉我一把。你呢?你身边除了傀儡,还有谁?”
他嘴角动了动,吐出最后一个字:“……蠢。”
我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风更大了。
媚萝和楚凡并肩站在崖边,望着远方升起的一缕晨光。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仗打得值。
至少有人活着走了出去。
南宫寒的手终于松开,石头滚下悬崖。
他的身体开始化成黑灰,随风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