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凡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盯着南宫寒袖中滑出的那件黑物,脸色骤变。我没有迟疑,残魂猛然抽离媚萝身躯,意识撞回冰棺中的刹那,胸口像是被铁钳夹断了几根骨头,疼得我几乎蜷缩起来。但我知道现在不能倒。
那东西是“噬心棱”。
心魇族的禁器,能吸人执念化为魔资。它此刻正微微震颤,表面浮现出三道细如发丝的红线,一端连着清月的方向,另外两根分别指向娜娜和风翩翩——她们的情丝被抽出来了,像绳子一样缠在棱角上,缓缓渗出血色光点。
我咬牙撑起身体,紫檀木戒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脚下地脉原本死寂,可当我将残魂压进龙形玉佩时,一丝异样涌了上来——不是龙气,是腐味,像是深埋地底的树根烂透了,却还在往上爬。
这山底被人种了魔根。
我顺着那股气息逆溯而去,百里内的命格破绽一一浮现。果然,所有与我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心窍处都多了一缕黑线。绾绾和云溪因为距离太远,尚未完全被侵蚀,但清月三人已经被接入阵眼。南宫寒不是想控制她们,他是要把她们对我的情劫炼成养料,喂给藏在地下的东西。
这就是“天魔噬心局”。
我不再犹豫,催动无名剑意。这不是真正的剑,也没有招式,它是我在死前三年夜里,一次次从冰棺爬出、借脉重生时磨出来的本能——斩不该存之物。
金瞳爆闪。
三道无形剑光横扫而出。
第一缕斩向清月命格上的黑线,她整个人猛地一抖,原本空洞的眼神忽然有了焦距;第二缕切断娜娜的情丝,她口中呢喃戛然而止,眼角血痕停止流淌;第三缕击中风翩翩,她手中罗盘咔地裂开更大缝隙,但她手指仍死死扣住龙脉图一角。
三根情丝应声而断。
南宫寒闷哼一声,左手狠狠掐进噬心棱边缘,指尖崩裂出血。他抬头看我,嘴角扯出冷笑:“你以为这就完了?你救得了她们一时,救不了一世。”
话音未落,他猛地拽动手中的丝线。
地下传来低沉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醒了。清月双膝一软,随即站直,眼睛泛起淡淡的血光。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寒霜剑缓缓转向我。
我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利用我留给清月的伤痕印记做锚点,把她的意识锁进了幻境。那道伤是三年前她替我挡下毒箭留下的,位置就在左肩胛骨下方,每逢阴雨就会隐隐作痛。而此刻,正是这个破绽,成了魔控的入口。
我闭上眼,不再压制残魂的溃散感。
既然他用伤痕做引,那我就用记忆反攻。
一缕残魂强行注入清月命格破绽处,顺着那道旧伤回溯——
雪夜,灵枢阁外。
她倒在血泊里,披着湿透的白袍,嘴唇发青。我跪在地上抱起她,她说:“你会嫌弃我吗?一个为你受伤的女人。”
我低头吻她额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这辈子,没人能让你委屈。”
画面炸开。
清月瞳孔剧烈收缩,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她手腕猛颤,寒霜剑偏了半寸,随即整个人踉跄后退,单膝跪地,眼泪砸进泥土。
“祁煜……你还活着?”
南宫寒怒吼:“杀了他!快杀了他!”
她没动,只是缓缓抬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声音轻得像梦醒时的叹息:“你说他死了……你说你才是祁煜……”
南宫寒脸色变了。
她右手猛然发力,断情剑反手一转,剑尖直刺他胸口——
“你骗我!”
剑刃入肉三寸,黑血顺着剑槽流下。南宫寒踉跄后退,左手死死按住伤口,眼神却不见惧意,反而笑了出来。
“好啊,真好。”他抹去嘴角黑血,“你们一个个都信他,都不信我。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能掌控他的肉身?为什么我能调动你们的情丝?为什么我能站在这里,像他一样说话、呼吸、笑?”
他缓缓抬手,扯开衣领。
胸口赫然浮现出一道胎记,形状如龙,与我腰间的龙形玉佩纹路完全一致。
我瞳孔骤缩。
这不是巧合。
师父当年以“龙母之心”造我,曾说过容器只能成一个。若再试,便是残次品,必疯癫而亡。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单纯的夺舍者。
他是失败品。
被南宫寒用天魔气吊着一口气活下来的残次容器。
“萧景琰。”我终于认出他眉心那道极淡的疤痕,那是幼年练功走火入魔时留下的,“你是那个没能活下来的‘我’。”
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你说错了。我不是没能活下来……我是被她亲手放弃的。”
风忽然停了。
他扯动最后一根情丝,那根最粗、最黑、缠绕着暗红光晕的丝线,缓缓牵向身后翻滚的魔雾深处。雾气裂开一道口子,一人缓步走出。
银发,白衣,眉间一点朱砂痣。
是白若璃。
可她的眼神不对。空洞,麻木,脚步机械,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她的右手被一根情丝牢牢绑住,另一端深深扎进萧景琰的心口。
我明白了。
他们不是要用五女的情劫复活“龙母之心”——他们是要用这些情丝,把真正的白若璃拖进轮回,再让萧景琰顶替她的位置,成为新的“执天者”。而南宫寒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权力。
他想要的是爱。
一个会被世人敬仰、被师父深爱的“祁煜”的身份。
“等我吞尽情丝之力,”南宫寒冷笑,“就是你师父重归凡尘之时——她会亲手把我当成你来爱。”
我站在原地,残魂已经开始龟裂,每呼吸一次都有碎屑从体内剥落。但我笑了。
“你想拿我的女人炼天魔?”
我一步步向前,脚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声响。
“你想让我师父爱上你?”
我又走了一步。
“可你忘了——情劫这种东西,从来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我抬手,紫檀木戒最后一次亮起微光。
“她们爱的是我祁煜,不是你拼凑出来的假壳。”
南宫寒脸色终于变了。
他猛地拉动情丝,想让萧景琰引爆体内魔气。
可就在这时,清月撑着断情剑站起来,剑尖滴血,指向他咽喉。
风翩翩跌坐在地,却仍将龙脉图摊开在膝上,手指颤抖着画出一道逆行符纹。
叶绾绾虽不在场,但我感应到她心头血正在沸腾,蛊虫躁动欲出。
云溪的魂灯在远方忽明忽暗,但她没有熄灭。
五道情念,隔着山河,再次汇聚。
我抬起手,指向萧景琰胸口的龙胎印记。
“这一局,才刚开始。”
南宫寒厉喝:“杀了他们!”
萧景琰张开双臂,魔气自心口喷涌而出,直扑而来。
清月挥剑迎上。
风翩翩指尖符成。
我踏前一步,残魂燃烧到最后一线。
断情剑与魔气相撞的瞬间,火星溅到我脸上,灼出一道细小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