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指尖触到光门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骤然攥住我的胸口,让我呼吸一滞。
龙形玉佩猛地一震,玉面那道细纹裂得更深,边缘泛起暗金血丝般的痕迹。我没能收回手,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拽了进去。
眼前火光冲天。
不是幻象,是记忆在燃烧。
火焰中央盘坐着一个女人,白衣染尘,银发被热浪卷起,像雪落在烈风里。她手中握着一根青铜长针,针尖泛着龙骨才有的幽光。每一次扎进自己心口,都有一缕金色液体顺着血线流淌而出,在空中凝成脉络,缠绕住旁边那个昏迷的少年——那是我。
可这一次,我看清了那些血线的去向。
它们没入我的七窍,渗进骨骼,最终沉入心脏最深处,化作一道旋转的印记,与我魂火同频跳动。
我站在原地,喉咙发干。
这不是疗伤,也不是封印。这是……造人。
她的血不是血,是龙髓。而我,是从她心头炼出来的命。
画面突然清晰起来,仿佛有人撕开了遮蔽多年的幕布。我看见十八岁的她站在龙脉地穴中央,脚下青纹如活蛇游走,汇聚成一座古老祭坛。她将一块晶莹如心的玉石按入胸膛,皮肤寸寸裂开,金光喷涌而出,像河流决堤。那光芒落地成形,凝出一个婴儿轮廓,通体泛着龙纹光泽。
她跪下来,把那团金光抱进怀里,手指轻轻抚过婴孩眉心。
“龙髓洗骨,情劫烧心。”她的声音很轻,却穿透火海,“你要成为这江湖的‘劫’。”
我猛地一颤。
情劫……是她种下的?
我一直以为那是修行必经的磨难,是天地对灵枢阁传人的考验。可现在我才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天罚。那是她亲手埋进我命格里的东西。
我闭上眼,调动“借脉一息”,反溯自身命格。心脉深处,果然浮现出一道极细的金丝,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却与白若璃的气息完全一致。它缠绕在我的魂核上,像一根引信,等了二十年才被点燃。
原来所谓情劫,从来不是为了毁我。
是为了让我活着时能感知人心,死后仍能借情重生。
因为我每一个动情的瞬间,都在唤醒她留在龙髓中的烙印。清月流泪时我能听见,娜娜笑时我能看见,绾绾炼蛊心口发烫——不是巧合,是她在用另一种方式看着我。
她早知道我会走上这条路。
所以她放任我周旋于五女之间,任我风流、任我薄情。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只有足够多的情念牵连,我的残魂才能在月圆夜借龙气归来。
她不是不爱我。
她是太爱了,才不敢说出口。
我睁开眼,火海中的女人正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眼神柔软得不像话。她低声说:“你要恨我,要怨我,要觉得我冷酷无情。但你不能死。哪怕背负万劫,也要活下去。”
那一刻,我终于懂了她所有的疏离。
她把我推出去,是为了让我活得像个人,而不是一个被供奉的容器。她宁愿我骂她狠心,也不愿我在得知真相后,活得像个赎罪的傀儡。
可她忘了,人一旦有了心,就不会只听命于命格。
我想冲进火中抱住她,可身体动不了。这是记忆,不是现实。我能看,能听,却无法触碰。
就在这时,画面再次变化。
她抱着婴儿走出地穴,迎面站着一名黑衣男子,面容模糊,气息阴冷。他伸手想夺孩子,她抬手一剑,对方退三步,嘴角溢血。
“他是我的。”她说。
“你以龙母之心造人,逆天而行,迟早遭反噬。”那人冷笑。
她不答,只是将婴儿裹紧,转身离去。身后,整座地穴轰然坍塌,掩埋了一切痕迹。
我怔在原地。
龙母之心……那就是她的本源?
她用自己的命核,换了我的生?
难怪她这些年总是咳血,难怪她每逢月圆便气息衰弱,难怪她从不允许我靠近她的修炼密室……她不是在避我,是在压制体内龙髓溃散的征兆。
她早就快死了。
可她从来没说过。
我双膝一软,几乎跪下。魂火在体内剧烈翻腾,像是要挣脱躯壳冲出去。我咬住牙关,硬生生撑住没倒。指甲掐进掌心,疼得清醒,却压不住心口那股撕裂般的痛。
原来我每次喊她师父,她心里都知道——我不是她的徒儿,是我用了她的命活下来的那个人。
脚步声响起。
很轻,像是踩在记忆边缘。
我抬头,看见她站在不远处。
不是幻影,也不是回忆里的模样。是此刻被困在剑冢地穴的白若璃虚影。她的锁链还在,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可她站在这里,说明她的意识也被这段记忆牵引而来。
她看着我,眼神震动。
“你不该看到这些。”
“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嗓音沙哑。
“我不想你背负。”她走近一步,“有些真相,知道了只会痛苦。”
“可我宁愿痛苦,也不想活在谎言里。”我撑地起身,盯着她。
我看着她,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杀了那么多人,就为了保我一个?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值得呢?’她轻轻摇头,目光温柔又坚定,继续说道:‘我怕你知道真相后,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安排,会觉得我对你的护佑不过是责任,其实我不是只为责任……’
话未说完,锁链突然绷紧,虚影剧烈晃动。她闷哼一声,嘴角溢血,身影开始模糊。
“师父!”我伸手想抓,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她最后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但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对不起。
光影彻底消散。
我站在原地,手还停在半空。魂火安静下来,可心口像被挖走一块,空得发慌。
原来她也怕。
怕我不认她这个师父,怕我不信她这份情。
我缓缓放下手,指尖微微发抖。
远处,记忆回廊尽头,一道新的光门浮现。门上浮着一行字迹,古老而熟悉:
“情劫溯源,命格归位。”
我深吸一口气,向前走去。
我站在火海外围,脚底传来灼烧感。龙形玉佩的震动越来越强,裂纹蔓延至整个玉面,金丝般的血痕在表面游走。我感觉到魂火在体内躁动,像是要脱离控制。
可我没有退。
我盯着火中的女人,看着她又一次将龙玉按入心口,金河奔涌,婴儿成形。
这一幕,我已经看过一遍。
但现在,我看懂了。
那不是牺牲。
那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