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刺入南宫寒残魂的刹那,一股黑雾猛地从他心口炸开,顺着龙魂剑倒卷而上。我来不及抽手,那黑气已钻进经脉,直冲天灵。体内龙髓像是被点燃,轰然炸裂,一股滚烫的洪流在骨缝里横冲直撞。
我左手死死按住心口,想用白若璃留下的剑意镇压,可那点寒意刚触到龙气,就被冲散。五女的情光在魂体里乱撞,像被惊散的萤火,叶绾绾的蛊火、娜娜的情丝、云溪的莲息……全都开始剥离,云溪布下的魂锁寸寸断裂,发出细微的崩裂声。
“不行……还没完。”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龙魂剑上。血刚沾剑,就被蒸发成红雾,剑身嗡鸣,震得虎口开裂。可五情光只回了一缕,其余四道仍在溃散。南宫寒的残魂在锁链中扭曲,黑雾翻涌,忽然凝成一张脸——白若璃的脸。
她站在废墟中央,白衣未染尘,眉心朱砂痣鲜红如血,声音轻得像从前在山门教我剑诀时那样:“煜儿,杀了他,别留手。”
我金瞳骤缩。
这不是她。
她不会叫我“煜儿”。
我怒吼一声,反手挥剑,龙魂剑划出一道半月弧光,直劈那幻影。剑气轰在断墙上,三丈石砖瞬间炸成齑粉,烟尘冲天而起。幻影消散,可那声音还在耳边:“你杀得了他,也杀得了我……你心里,早就不干净了。”
肋骨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像是有人拿刀在骨头上刮。我单膝跪地,喉咙一甜,一口血喷在碎石上。七窍都在渗血,视线模糊,可金瞳还在燃,脚下地脉的龙气却开始倒灌,从阵眼裂口往上冲,带着阴寒浊气,直钻脚心。
天机台的阵图在崩。
五情锁魂局的锁链一根根断裂,南宫寒的残魂趁机挣动,黑雾裹着他的魂体,猛地撞向阵心。我撑剑欲起,可双腿发软,经脉像是被烧断的绳子,提不起半分力气。
“你本就是容器。”那声音又来了,这次是从我脑子里响起,“龙髓不是你的,情劫不是你的,连这些女人的心,也不是你的。你活着,不过是为了被填满。”
幻象浮现。
我看见自己躺在乱葬岗,浑身是血,师父站在我面前,低头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没有救我,没有说话,就像看一具死狗。然后是绾绾,她躺在南疆毒池里,金蝎纹燃尽,皮肤溃烂,睁着眼看我,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娜娜在雪地里爬,红绳断了,血从胸口流出来,她还在笑。云溪化作白莲,沉入地底,再没上来。
“够了!”
我在识海中怒吼,龙魂剑意化作一柄虚剑,横扫而出,斩断那些缠在神识上的黑线。幻象碎裂,可那股阴寒已经顺着天灵盖渗入,像毒蛇钻进脑髓。
我跪在地上,手指抠进砖缝,指甲翻裂。龙魂在体内暴走,每一次跳动都像要炸开胸膛。怀中的龙形玉佩烫得吓人,几乎要烧穿衣料。我伸手去抓它,想把它按住,可它突然震动,一道龙吟从玉佩中冲出,直上云霄。
血月震了一下。
天外传来破空声。
一道剑光从夜空劈下,快得看不见轨迹,只听见一声轰响,黑雾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那剑光落在我身前,地面炸出深坑,碎石飞溅。一道身影踏剑而至,白衣无痕,银发在风中扬起,眉心朱砂如血。
白若璃。
她落地无声,剑未出鞘,只抬手一指,点向我眉心。一道剑意射入,直贯识海,将残余黑雾逼退三寸。我神志一清,抬头看她,喉咙动了动,没说出话。
她没看我。
她盯着南宫寒残魂所在的位置,眼神冷得像霜。
“你竟敢冒充我。”
她开口,声音不大,可整个天机台的空气都凝住了。下一瞬,她拔剑。
无痕剑出鞘三寸,一道剑气横扫而出,直劈黑雾。那黑雾发出凄厉嘶吼,想要逃,可剑气如网,将其死死锁住。她再一挥手,剑气绞杀,黑雾被撕成碎片,南宫寒的残魂在锁链中剧烈抽搐,终于彻底溃散,只剩一缕阴气,被剑气裹着,狠狠钉进地底裂痕。
风停了。
我喘着气,跪在阵心,手里还握着龙魂剑,可剑身已经裂了道缝,血顺着裂缝往下滴。五情光只剩两缕还在剑上盘旋,其余的都散了。云溪的魂锁完全断裂,化作光点消散。我试图召回它们,可魂体太弱,一动念就剧痛钻心。
白若璃收剑。
她站在我身后,没说话。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血糊满了掌心,指尖发白。刚才那一剑救了我,可龙魂还在体内乱冲,经脉像是被刀割过一遍又一遍。我试了试站起来,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别动。”
她终于开口,声音冷,却没走。
我咳了一声,嘴里又涌上腥甜。想擦,可手抬不起来。血顺着嘴角流下,滴在剑脊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像是被龙气烧着了。
地底裂痕在扩大,阴气不断往上涌。刚才那一剑虽然斩了黑雾,可地脉根基已经被动摇。我能感觉到,百里内的命格破绽开始模糊,金瞳的视野里,地脉像断了的河,龙气在乱流。
我撑着剑,想再试一次站起来。
可就在这时,胸口突然一凉。
不是白若璃的剑意。
是另一股寒气,从心口深处冒出来,顺着血脉往上爬。我猛地低头,看见一缕黑气正从肋下钻出,贴着皮肤游走,像活物。
南宫寒最后那一丝阴气,没被斩尽。
它钻进了我体内。
我抬手去按,可那黑气一缩,沉入经脉,消失不见。我闭眼,用金瞳内视,可魂体太乱,龙气翻腾,根本找不到它的踪迹。
白若璃察觉到了什么,转身看我。
我抬头,想说点什么,可话没出口,体内龙魂又是一阵暴动。我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前一栽,剑插进地里才没倒下。额头抵着剑柄,冷汗混着血往下淌。
“你撑不住了。”她说。
我没答。
我知道我撑不住。
可我还不能倒。
我咬牙,想把龙魂压下去,可它越来越狂,像是要破体而出。龙形玉佩在怀里发烫,几乎要烧起来。我伸手去抓它,想把它扯下来,可手指刚碰到,玉佩突然震动,一道龙影从里面冲出,缠上我的手臂。
那不是我的龙魂。
是暴走的龙气化形。
它顺着我手臂往上爬,所过之处,皮肤龟裂,渗出血线。我用力掐住它,可它越缠越紧,直逼心口。
白若璃 stepped forward,一掌按在我后背。
一股寒意涌入,试图镇压龙气。可那龙影猛地一挣,反冲而上,直扑她手腕。她冷哼一声,剑意逼出,将龙影逼退半寸。
“你体内的龙髓,已经不受控了。”她说,“再这样下去,你会被它吞了。”
我喘着气,抬头看她。
“那就……吞了我。”
她盯着我,眼神没变,可掌心的剑意微微颤了一下。
我没再说话。
我慢慢抬起手,握住龙魂剑的剑柄。
剑身还在震,裂缝在扩大。
我知道我快握不住了。
可我还得握着。
地底的阴气还在往上涌,裂痕越来越大。白若璃站在我身后,没走,也没再出手。风卷着灰,吹过废墟。
我低头,看着剑尖。
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