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紧匕首,盯着远处那道疾速逼近的命格。
它像我,又不像我。脚步无声,却每一步都踩在地脉的间隙里,像是熟悉龙气流转的节奏。紫檀木戒震得发烫,裂纹中渗出一丝金线,缠上我手腕,提醒我——这不是错觉。
“有人来了。”我说。
江无夜刀已出鞘,谢辞迅速收起罗盘,林深双拳握紧,沈川退后半步,指尖在掌心划出血痕,随时准备引脉成符。
我们五人呈扇形立于枯井前,血誓未干,龙气未散。镇魂石悬浮空中,金光仍连着我们五人手腕。那道命格在三百步外骤然停住,仿佛也感知到了什么。
风停了。
然后,那气息转身离去,快得如同从未出现。
“跑了?”江无夜皱眉。
“不是跑。”我抹去额角冷汗,“是被吓退的。它认出了龙脉的回应。”
谢辞低头看井沿血迹:“龙脉醒了,连妖物都知道避让。可刚才那道命格……为何与你如此相似?”
我没答。我知道答案,但不能说。南宫寒夺舍我的肉身,他的命格本就源于我。若他已察觉龙脉异动,迟早会寻来。
“我们得走。”我说,“趁他还未集结人手。”
“去哪儿?”沈川冷笑,“你刚吞了镇魂石,命脉未稳,连站都快站不稳,还想带我们去送死?”
我扯开衣袖,手臂上黑线已退至肘部,但仍在缓慢上爬。镇魂石压住了蛊毒,却压不住心魇的根。
“我去葬龙窟。”我说,“那里有地脉眼,能固我残魂。”
“葬龙窟?”林深皱眉,“那地方三十年前就被封了。传说有七具龙尸镇着逆脉,谁动谁死。”
“所以我才需要你们。”我按住紫檀木戒,再次抹血上额——借脉一息。
百里内,三处龙气交汇。唯有葬龙窟深处,一道微弱却稳定的脉动,与我魂印共鸣。那是地脉眼,是唯一能让我在月圆夜不散魂的地方。
“不只是为了我。”我抬起手,让戒面裂纹中渗出的金丝缠上五人手腕,“龙脉已醒,天下必乱。若葬龙窟被他人抢先开启,地脉反噬,你们守的井、谢家的断脉、沈川的续命之气,全会崩。”
江无夜第一个点头:“你走的路,就是我们的路。”
谢辞推演罗盘,确认龙气走势,沉默片刻后道:“三日之内,西岭将有地动。若不去,反噬更烈。”
林深看着井口封石:“我守井三十年,今日,换我护脉前行。”
沈川盯着我,眼神如刀:“若你骗我,我亲手剜你心。”
我笑了:“那你得先抓得住我。”
夜行启程。五人穿林而过,龙气在脚下隐隐流动。我走在中间,右臂仍麻,但比先前稳了许多。风翩翩给的护魂香囊贴在心口,偶尔散发一丝温热,压住魂体的抽搐。
西岭边缘,雾渐浓。
突然,前方树影一颤。
一头黑狼跃出,通体如墨,目泛幽绿,爪下踏地无声,却留下焦黑爪印。紧接着,第二头、第三头……十数头影鬃狼自雾中围出,呈半圆包抄。
为首的巨狼额生逆鳞,鳞下隐约有纹路,像是曾化人形。
“它们噬龙气。”沈川低声道,“龙脉初醒,引来了这些畜生。”
“挡路的,都是死路。”江无夜横刀,“让不让?”
狼群不答,齐声低吼,扑来。
江无夜冲在最前,刀光如夜雨斩碑,一刀劈断两头狼颈。林深双拳砸地,土层炸裂,震翻三头包抄的狼。谢辞抛出黄沙罗盘,定住头狼命格,使其动作迟滞半息。
沈川咬破指尖,以血画符,引地下残脉反冲,三头狼被地火灼毙,皮毛焦卷。
我退后两步,借脉一息锁定头狼心窍——左眼后三寸,是命格破绽。江无夜刀势掩护,我闪身而上,匕首直刺逆鳞根部。
头狼狂吼,脖颈炸裂,黑血喷溅。
其余狼群见首领毙命,嘶鸣退散,转瞬消失在雾中。
我拄着匕首喘息,喉间一甜,咳出一口血。
“五个人,一条命。”我抹去嘴角血迹,“这路,走得。”
江无夜甩刀收势:“你命真硬。”
谢辞收起罗盘:“狼群受龙气吸引,接下来怕是更多。”
林深看着地上焦黑爪印:“它们不是普通妖兽。额上逆鳞,是化形失败的痕迹。”
沈川蹲下,指尖蘸血,在地上画出一道符纹:“这些狼,曾是守窟人。被逆脉侵蚀,魂不归体,沦为妖物。”
我心头一震。
葬龙窟……不止是地脉眼那么简单。
夜深,我们在一处残碑旁暂歇。碑上字迹风化,只剩“葬龙”二字依稀可辨。五人围坐,生火取暖。
我靠在碑边,月圆将至,魂体不稳,开始抽搐。紫檀木戒发烫,护魂香囊的温热也压不住那股撕裂感。
“你撑不了多久。”沈川盯着我,“月圆夜,你到底会变成什么?”
我没答,意识渐沉。
梦里,我看见白若璃站在葬龙谷口,一剑封山。七具龙尸自天坠落,砸入地底,化作七道锁链,镇住一口逆脉。她转身,对我说:“煜儿,别来。”
我惊醒,冷汗浸透衣衫。
“你叫她什么?”沈川声音冷得像井水。
我抬眼,见他盯着我。
“你梦里喊‘白若璃’。”他说,“三十年前,一剑平葬龙谷的白衣剑仙——是你师父?”
火堆噼啪一响。
江无夜和谢辞同时看向我。林深沉默,手已握紧拳头。
我闭了闭眼。
“是。”我说,“她封了七具龙尸,镇一口逆脉。葬龙窟……不是藏宝地,是她的坟场。”
“那我们更要进去。”江无夜握紧刀柄,“你师父真的,你来破。”
谢辞低头看罗盘:“龙气走势显示,逆脉在苏醒。若不进去,三年内西岭必成死地。”
林深沉声:“我守井三十年,只为等一个能破局的人。是你。”
沈川冷笑:“你师父真的,你偏要破,是为报仇?还是为证道?”
我看着他们,一个一个。
“都不是。”我缓缓站起,按住心口,“我是要活着。她若活着,我不会动那封印。可她若已死,这江湖,该由我来定规矩。”
火光映在五人脸上。
沈川忽然笑了,从怀中取出一块灰石,与镇魂石质地相同。
“我跳崖未死,是因吞了半块镇魂石。”他说,“这东西,原就不止一块。”
谢辞瞳孔一缩:“葬龙窟内,不止一个地脉眼。”
我点头:“我要的,是主眼。能让我魂魄稳固,能在月圆夜真正醒来。”
江无夜起身:“那就走。”
我们收拾行装,继续前行。天边微亮,雾未散,前方山势陡然下沉,一道巨大裂谷横亘眼前,谷口立着两尊残破石兽,兽口朝天,似在咆哮。
裂谷深处,阴风阵阵,带着腐土与铁锈的味道。
“到了。”我说,“葬龙窟。”
沈川突然伸手,按住我肩膀。
“你刚才说,你师父若活着,你不会动封印。”他盯着我,“可若她还活着,却被困在窟底呢?”
我脚步一顿。
紫檀木戒猛然震动,戒面裂纹中金丝暴闪。
借脉一息——百里内,一道命格正在苏醒。
那气息,冰冷,熟悉,带着剑意。
是白若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