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墙边,背贴着冰冷的石面,魂体还飘着一层虚光。三日血契撑住了形,可每动一次,就像有根铁丝在骨头缝里来回拉。风翩翩的血渗进罗盘那刻,我就知道这买卖不划算。但她信我,我不能退。
窑底的锁链声还在耳朵里晃。楚字炸出来的时候,我手里那块玉片像烧红的刀子,烫得握不住。现在它就塞在我怀里,背面那行小字硌着胸口——“血不净,魂不归”。我没时间想,也不能倒。
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没睁眼,但龙气在皮下跳了一下。来人脚步轻,带着甜香,是合欢宗的熏香。粉衣,小步,呼吸压得很低,可心跳快得不像害怕,倒像等着什么爆发。
娜娜。
她站在门口没动,声音软得能滴出水:“祁哥哥……我睡不着。”
我没应。玉佩贴着心口,微微发烫。她越靠近,那热度就越明显。不是情动,是术式引动的反应。她体内有东西,正顺着血脉往心口聚。
她走过来,裙角扫过地面,停在我面前。低头看我,眼眶红着,嘴却翘着一点弧度。
“外面黑,我怕。”她说,手伸过来要拉我。
我任她碰了指尖。
那一瞬,魂印炸了一下。她的心绪像被冻住的湖面,底下有东西在撞,可表层平静得诡异。她不怕,也不爱。这具身子是她的,可主子换了。
我顺着她的力道坐直了些,笑了笑:“这么晚了,不怕别人说闲话?”
她咬唇,眼尾那颗朱砂痣颤了颤:“我不怕,只要你在。”
话落,她忽然扑上来,整个人压进我怀里。发丝蹭着脖颈,温的。可就在她贴近的刹那,我胸口的玉佩猛地一震,龙气自发往心口聚。
她咬破了舌尖。
血雾喷出来,直冲我面门。我借她扑势往后仰,肩背撞上墙,半边身子几乎离地。血珠擦过胸口,在衣料上洇开一团红。
没沾皮。
我抬手,龙气缠上她手腕,一拧一拽。她整个人被甩到墙上,脊背撞得闷响,脚离地半尺。
“南宫寒教你说情话,还是教你怎么死?”我贴上去,手按住她喉咙,不重,刚好让她喘不过气。
她笑了。
不是娜娜的笑。那笑容从嘴角扯到眼底,带着一股阴冷的劲儿。她眼睛一翻,瞳孔深处闪过一道黑影——银发,眉间煞气凝成一线。
南宫寒。
“心雷已种,三息引爆。”她声音变了,低哑,像两个人在同时说话,“你的魂,经不起这一震。”
我没松手。反而往前压了压,指尖顺着她颈侧滑上去,抵在太阳穴。
龙气刺入。
她脑袋猛地一抖,眼白翻起,嘴里溢出血沫。我不管她痛不痛,直接往她识海里钻。魂识像刀,一层层剥开她被封的记忆。
我看见她被锁在一间黑屋,手脚钉在墙上。南宫寒站在她面前,手里一根银针,从她头顶慢慢插进去。每插一寸,她就尖叫一次。针尾连着符线,最后缠进她心口,亮起一颗蓝点。
“痴心蛊控神,心雷炸魂。”我在她脑子里听见南宫寒的声音,“靠近祁煜,不必说话,不必动手。只要心跳过速,术式自启。”
我退出来,她整个人软了,头歪着,嘴角还在流血。可那双眼睛,有一瞬清明了。
“救我……”她声音轻得像风吹灰。
我没动。心雷还在她心口,蓝光没灭。现在拔,她当场就废。留着,南宫寒随时能再催一次。
我松开她喉咙,任她滑坐在地。她靠着墙,喘得厉害,手抓着胸口,像是那里有把刀在搅。
我蹲下,撕了块衣角。血从指尖涌出来,画符在布上。三笔封脉,五笔镇心。符成,按进她心口。
她闷哼一声,身体抖了抖。蓝光暗了一截,没灭,但被压住了。
“能撑多久?”她喘着问。
“一天。”我站起身,“明天早上,你得哭一场。”
她抬头看我:“为什么?”
“让南宫寒以为你失败了,又不甘心,想再来一次。”我盯着她,“你要演得真点,哭到嗓子哑。不然,下次来的就不是你了。”
她没再问。慢慢爬起来,走到床边,躺下。没盖被,就那么睁着眼,盯着房梁。
我靠着墙,闭上眼。龙气在体内缓缓流转,像锈住的链条一节节动起来。血契还在烧,三日不多,可够我走几步棋。
外面风停了。
我忽然睁开眼。
她的心跳变了。不是恐惧,不是悲伤,是一种……等待。
我猛地回头。
她还在床上,可嘴角翘着。不是哭,是笑。极轻,但确实在笑。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他让我带句话。”
我没动。
“他说,你救不了任何人。”她转过头,眼睛黑得不见底,“风翩翩的血,已经开始烂了。云溪的魂灯,昨夜灭了一盏。清月的剑,已经被种了蛊虫。你一个个去救,到最后,只剩一口怨气吊着魂。”
我盯着她。
她笑得更开:“而我,只要再靠近你三寸,心雷就能炸穿你的识海。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动手?”
我没说话。
她慢慢坐起来,脚踩地,一步步朝我走。每一步,心口蓝光就亮一分。
两步。
一步。
她伸手,指尖快碰到我胸口。
我忽然抬手,掌心贴上她额头。
龙气爆开。
不是攻她,是顺着她体内经脉逆行,直冲心口。她闷哼一声,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蓝光剧烈闪动,像是要炸,可又被一股力死死压住。
“你说得对。”我低头看她,“南宫寒是让你带话。”
她抬头,嘴角还挂着笑。
“但他忘了告诉你。”我手往下移,按住她心口,“心雷这东西,反向锁死之后,下次引爆,炸的是施术者的心脉。”
她瞳孔猛地一缩。
“你现在冲上来,死的不是我。”我松开手,“是他。”
她僵在原地。
我退后一步,靠回墙边:“睡吧。明早记得哭得真点。”
她没动,也没说话。良久,才爬回床,拉过被子盖住头。
我闭上眼。
龙气沉进脉里,像蛇盘在枯枝上。三日血契,还剩两夜一天。风翩翩的血在罗盘上烧出的纹路,还在我掌心发烫。
我不能倒。
也不能信任何人。
包括现在床上那个,正在轻轻抽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