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可我已经感觉不到冷。
脚底的地脉像一根烧红的铁条,顺着经络往魂体里钻。每走一步,骨头缝都在响,像是要散架。叶绾绾给的那枚丹药贴着心口,滚烫得像是块烙铁,她的血、我的残魂,全压在这一次赌局上。
乱葬岗到了。
五座古坟围成一圈,坟头草枯得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生气。我站在中央,掏出龙形玉佩,指腹抹过上面那道裂痕——那是南宫寒夺舍那夜,我挣扎时撞在冰棺上留下的。
现在,它要当阵眼了。
我咬破指尖,血滴在玉佩上,顺着纹路渗进去。地面开始震,不是雷,是地底有东西在翻身。我把玉佩按进土里,五座坟同时裂开,黑雾涌出,裹着腐臭的风扑到脸上。
五道影子爬了出来。
它们没有脚,拖着残破的衣角贴地滑行,面孔模糊,可当我抬头,它们齐刷刷转脸,金瞳对上金瞳。
是南宫寒的脸。
不是幻觉,也不是投影。它们身上带着他的命格气息,阴里透煞,像是从活人身上剥下来的皮。我闭了闭眼,用“借脉一息”扫过去——百里内,清月心绪翻腾,娜娜在发抖,叶绾绾的命格像风中残烛,云溪的魂灯微弱得几乎熄灭。
四阴已动。
但阵不成。
龙脉在底下咆哮,可黑雾不聚形,五道影子只是盯着我,嘴角一点点咧开,露出森白的牙。它们没动,可我魂体已经开始撕裂,像是有五把刀在里头绞。
缺阴气。
这个阵要成,得有人献出情魄。不是死,不是血祭,是要一个真心爱过我的女人,自愿把魂里的那一缕情念抽出来,喂进阵眼。
可没人知道这针要什么。我也没打算让人知道。
我伸手按住玉佩,龙气灌进去,强行催动。地面裂开一道缝,黑雾翻滚着往上冲,五道影子突然同时抬手,指尖直指我眉心。
“你撑不住。”其中一个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魂体散了三次,靠一枚残丹撑到现在,真是可笑。”
我没答。
另一个影子笑了:“你以为她们为你死,你就赢了?你连让她们活下来的资格都没有。”
第三个接话:“风翩翩的罗盘快碎了,她还在找你。你说,她要是知道你要用她的命格补阵,还会来吗?”
我猛地睁眼,龙气炸出一圈,震退五道影子。它们摔进土里,又缓缓爬起,脸上还是那副冷笑。
我知道它们不是真身,是南宫寒留在阵中的意识碎片。可它们说得没错——我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不是踩在泥里,是踏着罗盘走的节奏,一步一停,像是在测方位。
风翩翩来了。
她从雨幕里跑出来,绿裙湿透,贴在腿上,手里攥着罗盘,指针疯转。她一眼看到我,声音发抖:“祁煜!你在干什么?!”
我没回头。
她冲到我身后,一把抓住我胳膊:“这是‘五阴归龙阵’!你疯了?强行引龙会抽干所有与你有肌肤之亲之人的命格!清月、娜娜、叶绾绾、云溪……她们的阴气已经被牵动了!你这是在杀她们!”
我还是没动。
她猛地把我扳过来,脸上全是雨水和泪:“你说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看着她,终于开口:“你来得正好。”
她一愣。
我抬手,龙气轻轻拂过她手腕上的罗盘。指针瞬间静止,指向正北——那里是清月所在的方向。接着,南、西、东三方,指针微微颤动,对应着娜娜、叶绾绾、云溪的位置。
四阴已应。
“你感觉到了?”我问。
她瞪着我:“你……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我松开手,“我也知道,这真差一个阴气引子。”
她脸色变了:“你要谁?!”
我没答,只是低头看着玉佩。它开始发烫,裂缝在扩大,地底的龙魂在挣扎,可就是冲不上来。
风翩翩突然明白了什么,后退一步:“你不会……你想让谁献祭?!”
“没人需要死。”我说,“只要一缕情魄,自愿的。”
“你疯了!”她吼出来,“这种事怎么自愿?!你根本不知道她们为你付出了多少!云溪魂灯只剩一线,叶绾绾快烧干寿元,清月被迷情蛊折磨得快疯了!你还想再要一个?!”
我抬头看她:“那你说,怎么办?等南宫寒彻底掌控我的肉身?等他用我的脸去毁掉所有人的命格?”
她哑住了。
雨砸在罗盘上,溅起一串水花。她手指发抖,指甲掐进木框里。
就在这时,地面猛地一震。
五道影子同时抬头,嘴角咧到耳根,齐声开口,声音却变了——低沉、阴冷,带着回响:
“师弟……这阵,缺阴气呢。”
是南宫寒。
不是幻影,不是投影。他的意识顺着阵法反向爬了进来,借着五道黑影的嘴说话。我能感觉到,他的命格正贴着龙脉游走,像是在试探阵眼的弱点。
风翩翩脸色煞白:“他……他进来了?”
我冷笑:“他送上门的。”
我一把抓过她的罗盘,龙气灌入,瞬间锁住四方命格波动。清月在颤抖,娜娜在哭,叶绾绾的心口烙印在发烫,云溪的魂灯突然亮了一下。
四阴共鸣。
“你听到了吗?”我对地底说话,“她们还在。”
南宫寒的声音从五道影子里挤出来:“可你听不到第五个。风翩翩的罗盘在你手里,可她的命格没动。她不信你。”
我低头看风翩翩。
她咬着唇,眼里有恨,有痛,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东西。
“你真的……要我献出情魄?”她问。
“不是我要。”我说,“是这阵需要。只要你愿意,它就能成。”
“然后呢?你能回来吗?还是说,你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利用我们?”
我没说话。
她笑了,笑得很难看:“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帮你?因为我信你。可你现在,连骗都懒得骗了。”
地底又是一震。
南宫寒的声音带着笑:“师弟,你输了。她们不会为你死的。你不过是个祸水,活着是,死了也是。”
我慢慢蹲下,手按在玉佩上。
“你说得对。”我低声说,“我是个祸水。”
风翩翩愣住。
我抬头,看着她:“可祸水也能掀翻江湖。你信我一次,就这一次。”
她盯着我,手指慢慢松开罗盘。
就在这时,玉佩突然炸开一道光。
黑雾翻涌,五道影子猛地扑来,直取我天灵。我来不及躲,龙气护住心脉,可魂体已经被撕开一道口子,疼得眼前发黑。
风翩翩尖叫一声,扑过来抱住我。
罗盘落地,指针指向她心口。
我感觉到——她的命格动了。
不是情魄离体,可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和我的龙气共振了一下。
像是回应。
五道影子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凝住了。
南宫寒的声音变得嘶哑:“不可能……第五阴……怎么会……”
我撑着站起来,一把抱起风翩翩,将她推开三步远。
“滚回去。”我对地底说。
我抓起罗盘,狠狠砸进阵眼。
“以我祁煜之名——”
地面裂开,黑雾倒卷,五道影子被 sucked进玉佩裂缝。
“——唤五阴归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