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还在抽,指甲抠进石缝,指节泛白。
我魂核一震,那点赤金烙印又亮了。不是她动的,是我撞的。血流停了,心跳慢了,可印子还在跳,像钟摆,卡着地脉的节拍。我顺着这节奏,把魂网重新铺开——清月剑尖压着碑文,风翩翩罗盘悬在半空,娜娜喉咙里滚出半句梦话,云溪指尖抵着灯芯。五处烙印同时发烫,我吞了一口龙气,稳住魂核裂纹。
动了。
清月那边,剑势一偏。她本该收锋,却突然压腕,剑刃擦着碑面拖出半尺火星。南宫寒正站在阁外看着,眉头一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招不是我教的路子。可她动了,不是演,是真出剑。我那一撞,撞的是她第一次练“逆锋回斩”时,我握着她手腕的感觉。她忘了,甚至记得。
碑裂了。
第七块碑倒得最狠,砸进地里三寸,裂口直冲东南。风水气乱了,地脉震了半息。江湖上那些靠气运吃饭的门派立刻就嗅到了味,消息传得比风快:祁煜亲传弟子清月,一夜连斩七碑,疑似叛出灵枢阁。南宫寒脸色变了,当场调了三名死士往剑阁去,还让暗桩去查她近日行踪。
他分神了。
我立刻把魂丝抽向娜娜。她正躺在合欢宗暖阁里,银发披散,脸上泛着红,唇角还带着笑。南宫寒半个时辰前才走,留了两名长老盯着她。她梦里被人掐着脖子,喘不过气,心跳快得像要炸。我认得这感觉——情傀印在反噬。
我调频,三短两长,是她第一次见我时哼的小调。她喉咙动了动,忽然笑出声:“郎君……那夜你说的龙眼,是在断魂崖东三里……”声音软,像撒娇,尾音拖得老长。
她嘴角立刻溢血。
长老没动,以为是梦中情动。可我听见了。断魂崖东三里,是假阵眼。南宫寒布的“三煞镇脉阵”有三处节点,两真一假,他以为没人能分清。可娜娜这话一出,我立刻知道哪两个是真的。
风翩翩那边,罗盘指针刚转到寅位,手就抖了。她左手三根手指已经黑到指节,再动罗盘,毒会冲心。她咬着唇,笔尖悬在符纸上,不敢落。我送一缕龙气进去,不是帮她画,是稳她神识。她吸了口气,笔尖落下,三道“归墟符”连点,直刺三处地脉节点。
阵眼崩了。
不是炸,是悄无声息地塌。像房子缺了柱子,气场一歪,杀局就散了。南宫寒在断魂崖那边猛地回头,脸色铁青。他不知道谁动的手,只知道阵破了。
云溪那边,灯快灭了。
秘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跪在蒲团上,手里攥着莲花簪,额头全是汗。幻术来了,她看见我躺在冰棺里,睁着眼,叫她名字。她手一抖,差点松簪。
我撞她烙印。
不是重的,是轻的,像小时候我摸她脑袋那样。她一颤,听见了——不是声音,是烙印里的震动:“祁哥哥说,灯不灭,人不散。”
她咬破嘴唇,血滴在灯芯上。幻影散了。她没动,一直跪着,手稳稳压着半卷龙脉图。图还在,没被调包。
我魂核裂了。
一道金光扫过冰棺,禁制压下来,魂体像被刀刮。可我没撤网。清月那边,死士已经进了剑阁,她站在碑林中央,剑尖滴血。风翩翩瘫在地上,左手五指全黑,罗盘摔成两半。娜娜醒了,睁眼就是一口血,长老正低头看她。云溪还在跪,但呼吸弱了,灯芯只剩一星火。
我吞龙气,一圈圈裹住魂核。她们动一次,我接一次。清月斩碑,我吞一口气;风翩翩画符,我压一寸裂纹;娜娜吐血,我反推一缕魂丝进她心脉;云溪守灯,我撞她烙印三次。
她们不是棋子。
是刀。
南宫寒开始查了。他第一个问的就是娜娜。暖阁里,长老低头回话:“梦中呢喃,未提要事。”他冷笑,手指敲着桌沿,眼神却飘向断魂崖方向。他知道不对,可抓不住破绽。
我趁这空档,把魂网缩到最小。叶绾绾那边,烙印还在跳,但频率慢了。她快醒了。我不能让她醒得太早,醒了就会被人盯上。我压了一缕魂丝在她心口,不让她动,也不让她沉。
清月被围住了。
三名死士呈品字形压上来,剑未出鞘,杀气已锁她命门。她没退,反而抬剑,剑尖指向自己咽喉。死士一愣,脚步慢了半拍。就这一瞬,她动了——不是攻,是自斩。剑锋一偏,划过颈侧,血溅三步。她不是真要死,是用血祭“断情斩”的引子。
血落碑林,地脉又震。
这一次,震得更久。南宫寒猛地站起,脸色变了。他知道这招——断情斩,以己之血引敌之煞,斩不断情,反被情噬。可这招早就失传了,没人会,除了我。
他盯着那血迹,眼神变了。
风翩翩那边,毒已经爬到肩。她趴在地上,手指还在动,一寸一寸描着真龙脉图。她知道假图会被查,所以必须把真图补全。她左手不能动,就用右手咬破舌尖,血喷在纸上,画出最后一道节点。
图成了。
她昏过去前,把罗盘碎片塞进怀里。
娜娜被灌了药。
合欢宗长老端着碗进来,药黑得发亮。她知道是什么——锁魂汤,喝下去,梦里说的每句话都会被录下来。她闭眼,任人灌,可就在药入喉的瞬间,她笑了。
不是梦里,是醒着笑的。
我那一缕魂丝还在她体内,卡在情傀印的缝隙里。药一进胃,我立刻震颤,三短两长,和刚才梦里一样。她喉咙滚了滚,突然开口:“郎君,东三里……是假的……”声音很轻,像呓语。
长老一愣,立刻记下。
南宫寒听到回报时,脸色彻底沉了。他不信,可又不敢赌。他立刻调人去查东三里,又派人去盯风翩翩住处。
他乱了。
云溪那边,灯又亮了。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站起,莲花簪插进灯座,血顺着簪子流进灯油。灯焰猛地蹿高,照出秘库四角的符咒——全是假的。有人想换图,可没得手。
她没喊,没动,就站在那儿,盯着门。
我魂核裂到第三道。
金光扫得更密,每三息一次。我快撑不住了。可五处烙印还在动,我没撤。清月站着,血流不止;风翩翩昏着,怀里揣图;娜娜躺着,嘴角带血;云溪站着,灯不灭;叶绾绾躺着,心口烙印温热。
我开始收网。
不是撤,是收成一团火。她们的动,她们的痛,她们的血,全被我吞进魂核。裂纹还在,可我不怕了。我知道她们能撑多久,我知道南宫寒什么时候会回头。
我也知道,下一次月圆,我不用等了。
清月的剑开始抖。
不是怕,是血流太多,手撑不住。她单膝跪地,剑插进石缝,撑着不倒。死士没再上前,他们也看出不对——这女人不是叛,是引他们来。
风翩翩的罗盘碎片在怀里发烫。
娜娜睁眼,盯着屋顶,轻声说:“郎君,你听见了吗?”
云溪的灯焰跳了一下,映在她眼里,像火种。
我魂核里的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