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的那股灼热终于渐渐平息,然而,脑海中云溪干净的脸庞和那些疑问却挥之不去。咬了咬牙,我甩了甩发昏的脑袋,挣扎着站起身来。**执法堂的话还萦绕在耳边,可云溪那干净的脸庞不断在我脑海中浮现,眼下我必须往北去。
我拖着伤躯艰难起身,月光惨白如纸,浸透每寸衣衫,冷意如蛇钻入骨髓。 我撑着墙站起来,腿一软,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右肩的毒已经蔓延到锁骨下方,皮肤泛着死灰,像被墨汁浸透。紫檀木戒裂了口,龙髓气在经脉里乱冲,每一次呼吸都像吞着烧红的炭。
我不能倒在这里。
云溪往南走了,我得往北。
乱葬岗的雾比巷子里浓十倍,湿漉漉地裹住脖子,像有人在背后贴着脸喘气。地上歪斜的石碑连字迹都被蚀尽,只余下一个个黑洞般的凹坑。我咬破舌尖,用血在掌心画了个引脉符,指尖戳进地缝。地脉微流还在,但极乱,像是被什么东西搅过。
龙脉之眼藏在这片地下,可现在它沉着,不回应。
我刚想再试一次,雾气在青石板路上缓缓涌动,似有无数幽灵在穿梭。突然,三道风声如鬼魅般从雾中传来。
钩子破空,带着阴腐味直取眉心、咽喉、心口。摄魂钩——执法堂的影屠来了。
我翻滚避过第一钩,第二钩擦着耳侧掠过,钉进身后石碑,发出刺耳的刮响。第三钩缠住我左臂,猛地一扯,我整个人被拖出去两丈,肩伤崩裂,血喷出来。
他们不说话,动作整齐得像一具具提线尸。
我甩出金针,射向最近那人的手腕。针尖撞上护腕,火星一闪,竟被弹开。这三人戴着玄铁链环,专防风水师引气破穴。
第二轮攻击接踵而至。
我躲不过了。
就在钩尖即将入肉的刹那,一道刀光劈进雾中。
没有呼喝,没有起势,只有一刀。
**江无夜身形如电,刀锋瞬间划破黑暗,每一刀都带着凌厉的气势,祁煜在一旁看着,心中暗自惊叹。**刀锋从第一人的颈侧切入,斜斩至肩胛,整条右臂齐根断落。第二人刚转身,刀已回旋,削断钩链,顺势捅进心窝。第三人后退欲逃,那刀竟脱手飞出,如活物般追上去,钉穿他的后脑,将他钉死在石碑上。
雾里走出一个人。
黑衣,宽肩,刀柄缠着褪色红绳。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称量生死的天平上。他拔出刀,甩掉血,看也没看我,转身就走。
“等等。”我撑地爬起,声音嘶哑。
他停了下,侧脸轮廓冷得像铁铸的。
“你救我,不是为了看我死第二次。”我说。
他回头,目光落在我染血的指尖:“你还在用血引地脉?”
我一怔。
“纯祭之血的气息会引来心魇。”他声音低,“你若不想引来更多东西,就别再喂地。”
我心头一跳。难道他知道云溪的事?
“你认识我?”我问。
“祁煜,灵枢阁少主。”他淡淡道,“笑面郎君,花名传遍三州。可你现在不像能笑出来的人。”
我扯了下嘴角,牵动伤口,疼得眼前发黑。
“我不是来交朋友的。”我说,“但我走不动了,而有人还在等我一句话。”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
“你说的那句话,值得拿命去送?”
“值得。”我说,“她不该死在别人手里。”
他忽然抬手,指向我腰间:“那你把那块玉佩给我。”
我愣住。
“你说有人在等你一句话。”他道,“那就让她等不到。你若死了,我替你说。”
我笑了下,从怀里摸出那块玉佩碎片,递过去。
他没接,只说:“留着。等你真活不下去那天,再交给我。”
说完,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我站在原地,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我知道他在试探。他也知道我在演。可我们都明白,刚才那一战,我们本可以一起死。
我盯着他,内心思绪翻涌。这人的出现就像一道光,可这光背后是否藏着更深的黑暗,我实在不敢确定。但此刻,我别无选择,只能赌这一把。
我追上去,跟在他三步之后。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江无夜。”
“这刀呢?”
“夜不归。”
我试探道:“断魂刀传人?”
他脚步微顿:“那门派十年前就灭了。”
我没再问。
我们并肩走了一段。雾渐稀,前方出现一座塌了半边的断桥,桥下干涸的河床布满裂纹。他忽然停下,从怀里取出一块干粮,掰成两半,递给我一半。
我接过,咬了一口,干得难以下咽。
“执法堂不会只来一波。”他说。
“我知道。”
“你身上有龙气残痕。”他忽然说,“但不稳定。戒裂了,对吧?”
我握紧了拳。这细节连风翩翩都没看出来。
“你懂风水?”
“不懂。”他说,“但我懂刀。刀出鞘,必见血。你这身气,像一把出了一半的刀,卡在鞘里,迟早崩断。”
我盯着他。
他不是普通人。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再问。
“我说了,我救的是命不该绝的人。”
“凭什么觉得我不该绝?”
他转头看我,眼神第一次有了温度:“因为你还没死,就在想着别人怎么活。”
江无夜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中的执念。他不知自己这一步是对是错,但看到祁煜那为他人不顾一切的眼神,他还是决定拼上一把。
远处传来鸦鸣,三声。
又有人来了。
这次是四个,全都黑袍覆面,手持双钩,脚步轻得几乎不沾地。影屠中的精锐,专猎重伤者魂魄。
江无夜抽出刀,站到我前面。
“你还能动?”他问。
“能。”
“那就别浪费时间。”
我闭眼,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将残存的龙髓气聚到指尖。地脉虽乱,但龙脉支眼仍在。只要震一下,就够他们分神。
我一掌拍地。
地底嗡鸣,一道裂痕从槐树根部蔓延出去,震起三具腐棺。尘雾腾起,追兵脚步一滞。
江无夜动了。
他不出虚招,每一刀都奔死路。第一人刚举钩,刀已劈进肩窝;第二人侧跃,刀锋贴着他肋下划过,割开内脏;第三人双钩交叉格挡,江无夜刀身一震,竟在空中拐出半弧,绕过钩刃,斩断颈动脉。
第四人转身就逃。
江无夜掷刀。
刀钉入那人后心,将他钉在槐树上,抽搐两下,不动了。
他走回去拔刀,甩掉血,看我:“你刚才用的是半幅龙脉图上的点位。”
我心头一震。
他竟认得龙脉走势。
“你也想要龙脉?”我问。
“不想要。”他说,“但我怕有人乱动它。”
雨开始下。
不大,但密,打在脸上像针扎。我们站在古槐下,雨水顺着树皮沟壑流下来。
“你信什么?”他忽然问。
“信人动情时,命格会发光。”我说。
我眼里只有刀。
“可你刚才救了我。”我说,“你刀出得比念头还快。你不是不信,是你不敢信。”
他沉默。
江无夜沉默片刻,转头看向槐树,眼中似有深意。祁煜心中一动,试探道:“看你这模样,似乎对这龙脉并非毫无所知?”江无夜没有回应,只是微微眯眼。祁煜思索片刻,咬了咬牙,从怀里取出半幅龙脉图,展开,递给他说:“这图缺一半,但我知道它能做什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找剩下的?”
他没接。
“你不怕我骗你?”
“怕。”我说,“但我更怕一个人走完这条路。”
他盯着图看了很久,忽然抽出刀,在掌心一划。
血滴下来,落在槐树根上。
“我江无夜,今日与祁煜结义。”他说,“你若不死,我便护你到死。”
我看着他,也划破手掌,血与他的混在一起,渗进泥土。
“我祁煜,今日与江无夜结义。”我说,“你若遇险,我必赴刀山。”
雨越下越大。
他收刀入鞘,抬头看天:“执法堂还有后手。”
“我知道。”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但下次来的人,不会这么容易死了。”
他点头:“你得养伤。”
“有个地方。”我说,“风家旧祠,在北岭脚下。”
他扶了我一把:“走。”
我们踏上断桥。
桥板腐朽,踩上去发出吱呀声。走到一半,我忽然停下。
“怎么?”他问。
我低头看手。
掌心的血还在流,但伤口边缘开始发黑。执法堂的钩子有毒,不只是阴毒,还有别的东西。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桥板上烫出一个个小洞。
江无夜看见了,脸色一变。
“心魇蛊种。”他说,“他们把你当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