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与紫鹃二人心领神会,一左一右地扶着林珂,红着脸儿,心如鹿撞地陪着他往后院的浴池侧屋去了。
这边的晴雯方才一直侍立在旁,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眼见着这天大的好事竟落在了紫鹃和莺儿头上,她哪里还能坐得住?
这等分甘同味的场面,若是缺了她晴雯,那岂不是天理难容?
她眼珠一转,也顾不得什么主子吩咐了,提着裙摆,便喜滋滋地跟了上去,口中还嚷嚷着:
“哎呀,看她们两个笨手笨脚的,哪里伺候得好爷?还是得我去搭把手才行!”
......
过了会儿,侧屋的浴池内,已经备好了满满一池的热水。
寻常人都用浴桶的,但林珂嘛......
他觉得浴桶里最多只能装下两个人,但建成浴池可就不一样了。
只能说万恶的封建主义,但林珂也有话说,他是从皇宫里的大浴池上学来的,也算子承父业?
此刻,依着钗黛二人的叮嘱,水中撒着玫瑰花瓣和各色安神的药草,氤氲的水汽蒸腾而上,将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暖意之中。
空气里满是馥郁的香气,而气氛也显得格外旖旎。
浴池旁,三位俏丫鬟正在各自忙碌着。
紫鹃心细,正用手试着水温,生怕烫着了主子。
莺儿稳重,将干净的寝衣和巾帕一一叠放整齐。
而晴雯最大胆,已经动手为林珂宽衣解带了。
衣衫一件件地褪下,散落在脚边的衣架上。
屋内点着烛火,在水汽氤氲下,也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又将三位少女羞红的脸颊映照得愈发娇艳动人。
她们呼吸都变得稍微有些急促,却又都强自镇定,履行着自己作为贴身丫鬟的本分。
林珂有点儿奇怪,要说紫鹃和莺儿两个不习惯也就罢了,两人都是经验少的,放不开也正常。
可你晴雯怎么也如此羞羞答答的,难道一起的次数还少么?
水汽越来越浓,几乎模糊了视线,只能依稀看到几个玲珑苗条、各有特色的身影在水中若隐若现。
虽是冬日,外面的鸟儿也不往南边过冬,反倒是整夜里叫个不停。
“呀!紫鹃,你要往哪里放脚哦......”
“嗯......我,我没力气了......”
“你这......别是抽筋了吧?真是的,都是爷不好,正儿八经的就不行么?”
......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漫长的沐浴才终于结束。
回到卧房时,床上早已铺设妥当。
厚厚的锦被被汤婆子捂得暖烘烘的,这回还是特别加大版。
原来宝钗和黛玉早已走了,是小红过来看为何还亮着灯,听见浴房里的动静后才红着脸儿去整理的床铺。
三位俏丫鬟已是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衫裙,发髻微湿,俏脸绯红,眼波流转间,皆是化不开的情谊。
她们伺候着林珂躺下,又为他掖好被角。
随后一个个红着脸推来搡去,终于被实在看不下去的林珂一把擒下,全都给关进了被子监狱里。
但似乎人们夜里总是不急着休息的,也或者只是单纯的床铺睡着不舒服,林珂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尽是些不好写出来的东西。
既然睡不着,总要做些别的事情来填补空闲的。
......
晨光熹微,天边才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东府的卧房内依旧是一片静谧。
林珂在一片暖香温玉中悠悠转醒。
他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浑身骨节都透着一股酸乏。
昨夜的种种情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不由得会心一笑。
他低下头,只见晴雯那张娇俏明艳的脸蛋正安详地枕在他的臂弯里,睡得正熟。
这丫头胆子最大,也最是贪欢,一直熬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此刻,她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儿,整个人都蜷缩在他怀里,长长的睫毛将平时最是招摇的桃花眼儿遮住,呼吸均匀而绵长。
随着晴雯的呼吸,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地打在林珂的胸口,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意。
林珂侧头看了看另一边,除了晴雯外,床上早已空空如也。
想来莺儿和紫鹃那两个脸皮薄的,终究是没好意思留到天亮,早就趁着天还没亮,摸黑溜回园子里去了。
他只觉得头脑里还有些昏昏沉沉,像是被抽走了不少的精力,连抬一抬手指都觉得费力。
罢了,左右今日也无甚要紧事,便再多赖一会儿床吧。
他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怀中的晴雯睡得更舒服些,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很快便又沉入了梦乡。
......
与东府这边的安逸不同,蘅芜苑的清晨,却因着一个早起的身影而显得有几分萧索。
莺儿从东府回来时,天还未大亮。
昨夜的一番辛劳,让她此刻也是哈欠连天,眼皮仿佛有千钧重。
她只想快些回到自己的偏屋里,好好地睡上一个回笼觉。
然而,当她轻手轻脚地穿过庭院时,却撞见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只见在正房的屋檐下,文杏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冰冷的石阶上。
她身上只披着一件披风,双手抱着膝盖,仰着一张小脸,傻愣愣地望着尚未完全亮透的天空。
天幕深蓝,稀稀疏疏地缀着几颗残星,正眨着微弱的光。
寒冷的晨风吹过,拂动着她额前的碎发,也让她那瘦弱的身影显得愈发单薄。
莺儿见状,顿时睡意全无,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这傻丫头,近来也不知是怎么了。
明明年岁愈发大了,却不见她和府里其他丫鬟走得近,反倒是时常这般一个人发呆。
夜里也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生,平白无故地生出了许多心事。
莺儿心中暗叹一声,到底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妹子,自己总不能看着她这般作践身子。
她放轻了脚步,走到文杏近前,柔声问道:“你这丫头,怎地这么早就坐在这里?天这么冷,也不知道多穿一件衣裳,仔细着了凉。”
文杏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冷不丁听到耳边传来声音,整个人都吓得一哆嗦。
她猛地回过头,待看清是莺儿,这才松了口气,又连忙站起身来,有些局促地说道:“莺儿姐姐,你......你回来啦。”
文杏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我夜里没睡好,在屋里头怕翻身吵着姑娘,本是想回偏屋里去的。可出来时,一抬头瞧见这天上的星星这么好看,就......就一时看得呆住了。”
“星星?”莺儿顺着她的目光抬头望了望,只见那几颗残星黯淡无光,眼看着就要被晨曦吞没了,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好看的。
她看着文杏那副痴痴的模样,脑海中忽然想起了林珂闲来无事时,曾与她们讲过的那些天南海北的志怪故事。
故事里的主角,但凡日后能有大成就的,往往在年幼时便会展露出对某些事物的异样痴迷。
譬如那未来的百胜将军,儿时便最爱玩泥巴捏兵人;那未来的丹青大家,三岁时便能拿着烧火棍在地上画出活灵活现的人物来。
如此说来......文杏这丫头,莫不是未来要做那钦天监的女官不成?
这个荒唐的念头只在莺儿脑中一闪而过,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便摇了摇头,板起脸来教训道:“天上的星星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还能掉下来砸在你头上不成?
倒是你这身子,本来就不是多么结实的,要是被这冷风吹出个好歹来,那才是真要了命的。你不想着日后随着姑娘一道嫁人了?”
文杏听她提到嫁人,一张小脸顿时红了,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地嗔道:“莺儿姐姐又拿我取笑。随着姑娘嫁人的,自然是姐姐你这般得用的大丫鬟。”
“像我这样笨手笨脚的......左右不过是换个地方,多了个主子伺候罢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怨自艾,显然是对自己的未来没什么信心。
莺儿见她这般模样,却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想得可是太悲观了些。咱们做丫鬟的,前程如何,一半靠主子恩典,一半也要靠自己争气。”
“你如今正是抽条长个子的时候,若是能好生将养,把这身子养得丰润些,颜色再出挑一些,将来又有哪个主子会忍心让你去做那些个粗使的活计?”
文杏听了这话,却不知怎地,嘀咕了一句:“听莺儿姐姐这么一说,倒感觉珂大爷像是那等专看颜色用人的主儿呢......”
她声音虽小,莺儿却听得一清二楚。
莺儿只当没听见,心中却暗道:“可不就是么?他虽不是那等肤浅之人,可能入他眼的,又有哪个不是绝色?你若不趁早将自己拾掇得齐整些,将来别说是得爷的青眼,只怕连留在这府里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话自然是不能明说的,莺儿便换了种方式,继续点拨道:“我且问你,你若是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三天两头地病着,手脚不利索,精神也恍惚,还能伺候得好姑娘么?”
“姑娘心善,或许会体谅你,可若因此耽误了珂大爷的正事,你猜会如何?”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到时候,不用别人说,姑娘第一个便容不下你。你要是不在乎这身子,往后可就连留在这府里伺候主子的机会都没了。这其间的利害,你自己个儿好好思量思量去吧!”
说罢,莺儿也不再多言,打了个哈欠,扭着因一夜短眠而略显酸软的腰肢,径自往自己的偏屋去了。
文杏一个人愣在原地,将莺儿的话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几遍,越想越是心惊。
是啊,珂大爷那般的人物,身边围绕的哪个不是天仙似的姐姐?
姑娘又是一切都以珂大爷为先的,自己若是不把身子和容貌当回事,日后定然会像那些个年老色衰的婆子一样,被嫌弃,被发卖,最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想到这里,文杏吓得打了个寒颤,再不敢有半分耽搁,连忙提着裙子,急急忙忙地追上了莺儿的脚步,口中还焦急地喊道:
“莺儿姐姐,你等等我!你......你平日里用的那些个水粉,可......可也能借我用用?”
......
屋内,地龙烧得暖意融融,将清晨的寒气尽数隔绝在外。
薛宝钗早已醒来,此刻正慵懒地靠在床头的迎枕上。
她身上只穿了一身藕荷色的丝质寝衣,衣料光滑柔软,紧紧地贴合着她那丰腴浮凸、曲线曼妙的身体。
一头如墨的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随意地散落在肩头和锦被上,未加任何梳理,却更添了几分慵懒随性的风情。
亏得屋里烧着地龙,不然只穿得这般单薄,怕是早就冻得瑟瑟发抖了。
她手中捧着一卷书,看得正入神,听见门口传来文杏急切的声音,才缓缓抬起头来,杏眼中满含笑意。
待莺儿进来后,宝钗才将书卷放下,笑吟吟地问道:“你方才与文杏那丫头说了什么?瞧她那火急火燎的模样,倒像是天要塌下来了一般。”
莺儿走到床边,为宝钗倒了一杯温水,也笑着回道:“回姑娘,奴婢也没说什么。只是瞧着那丫头近来总有些神思不属的,不似往日那般安分了。”
“也不知她是遇着了什么事儿,整个人的心思都不在正途上。奴婢便借着由头,点拨了她两句,叫她明白什么才是眼下最要紧的罢了。”
宝钗接过水杯,轻轻呷了一口,赞许地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她们年纪小,心思活泛些也是常事。你做姐姐的,时常提点着些,免得她们行差踏错,也是应尽的本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莺儿那略带倦色的脸上,又见她眼底那一抹难以掩饰的春意,心中便已明了。
昨儿是有让她与紫鹃同台竞技的意思在,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她也不好问,只有淡淡地问道:“昨夜......那边可还安好?”
莺儿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低下头,小声道:“珂大爷......珂大爷歇得很好。”
宝钗“嗯”了一声,便不再多问。
她将水杯递还给莺儿,重新拿起书卷,目光却已不在书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