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贾元春端来热水,轻轻叩响门扉。
“珂兄弟,可醒来了没有?”
其中不见动静。
“那我便进来啦?”贾元春轻咬了下唇,干脆推门而入,“珂兄弟,过会儿还要往前面去呢,实不好再睡下去......”
“嗯?”她疑惑地侧了侧头,却没见着林珂身影。
床上空空如也,被子也摆放的十分凌乱,却不知人何时出去的。
元春歪了歪脑袋,心想许是出去晨练了,便开始整理起床铺。
虽说林珂能在自个儿完全没注意到的时候出去颇显的有些奇怪,而且后宫里也不是男人能随意闲逛的地方,但元春想着林珂并非不懂规矩的人,便没有出去找寻。
果然,没过一会儿,林珂就汗涔涔地从外面回来。
一进得房内,就看到一瓣儿蜜桃朝着外面,圆润丰腴,一看就肥美多汁。
抱琴看着他,本是要出声提醒的,却见林珂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便色眯眯地盯着自家姑娘。
“呸!”抱琴心里啐了一口,便小步出去了。
她只是觉得水凉了,需要换点儿热水与珂大爷梳洗罢了,决不是担心事后被元春问责!
“大姐姐,可有想我?”林珂忽地一声,便从背后抱住了元春。
“呀!”元春给他吓了一跳,待听清楚是哪个之后,便也不挣扎了,只笑道,“你看你,什么德性?好似饿了大半年一般......快些放开!仔细给人瞧见了!”
林珂又胡乱抓了一把,狠狠吸了口脂粉香气,这才不舍得松开她。
“方才瞧见姐姐背影,一时便觉有些心动。”林珂笑道,“昨儿冷落了姐姐一晚上,如今可有埋怨?”
“我埋怨你什么?”元春笑着推了推林珂,“宫里这么多年的日夜都熬过来了,还会忍不了这一晚?”
这话说的轻巧,里面含着多少心酸却是难以言喻的。
林珂便又抱紧了元春,元春便顺势将螓首靠在他肩膀上。
两人腻歪了会儿,元春才倏然起身,笑道:“可不好再让你动手动脚了,如今可是国丧,你在府里偷偷摸摸也没人知道,这里却是皇宫,哪儿有在陛下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呢?”
拉开了一些距离,元春又道:“珂兄弟如今虽深得陛下之意,可须知从外得来的不敢言其长久呢。”
许是担心说教意味太重,她又马上开了个玩笑说:“再说了,你身上都是汗,臭烘烘的,我才不要你贴着我......可快去沐浴吧。”
说是沐浴,自然不会只有林珂一个。
作为后宫里唯二可以伺候林珂的人,元春与抱琴少不了要一起上阵,其中一番旖旎不提。
只说林珂穿戴整齐之后,元春才记起来问他:“方才,珂兄弟怎地早早起来了?”
林珂便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小声和她解释说:“大姐姐也知道,皇后娘娘做母亲的时候不长......她有种什么事儿都想看我做一遍的感觉,非要看我清晨里是如何晨练的,我也没办法拒绝。”
方才跟个猴儿一般被皇宫里几个年长的妃子观赏,似乎都是秋皇后自己势力的,对林珂那叫一个喜欢,就差没拉过去摸摸头了。
林珂好不容易才溜回来,现在都还有点儿后怕。
不过也不止是那么简单,林珂还去问了一番贾家的情况,得知那里已经乱成一团糟之后,便更不好跟元春说了。
宫里信息闭塞,只要上面不愿意让她知道,那元春就绝无可能听到一丁点儿的消息。
听了林珂的话,元春忍不住扑哧一笑,一边儿为林珂系香囊,一边道:“娘娘这些年来也不容易,珂兄弟往后侍奉于膝上,娘娘定会愈发欢喜的。”
“我自是明白的,这一生能有皇后娘娘做母亲,实是我的一大幸事,感恩之心,我多少还是有些的。”林珂笑道,“说起来,大姐姐又何尝不是如此?培养了你这样的心腹,皇后娘娘定然也很满意。”
元春心道可不是么,若非皇后娘娘,哪儿有你的荣华富贵?
心里怎么想且不提,但面上她也只能笑道:“能得娘娘赏识,也是元春之幸。”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元春才记起来一件事,忙同林珂道:“是了,那秦氏现在如何?”
林珂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起秦可卿,不过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老实道:“可卿仍在城外养胎,大姐姐问这话的意思是?”
“你且放心,并无什么要事。”元春笑道,“先前娘娘曾在纠结要不要将她接回宫里生育。”
林珂顿时皱起眉头,声音有些着急:“这还不算要事么?宫里可不见得......”
后面的自然就不用说了。
元春见林珂着急,忙解释道:“我知道珂兄弟定然是不愿意的,便和娘娘说:‘侯爷最是体贴,想来会经常去探望秦氏,若是来了宫里,许多事儿都会有些不方便’。娘娘之后便没有再提过了。”
林珂这才放心,笑道:“还是大姐姐知心,无怪乎皇后娘娘喜欢,老太太也常常与我骄傲地夸姐姐,说你是她最自信的姑娘,比三妹妹还要厉害。”
“哦?”元春听出一些意味,瞟了林珂一眼,意有所指道:“听起来,珂兄弟似乎对三妹妹格外中意?”
林珂一点儿不虚,他从来是态度鲜明的,摆明了四个春都别想逃掉。
“呵呵,三妹妹精明能干,我那园子现在就是她在管的。”林珂顿了顿,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连宝姐姐和林妹妹都没在打理。”
元春动作顿时一愣,怔怔看向林珂,良久才摇了摇头,苦笑道:“你这样做,岂不是将三妹妹架在火上烤?她才多大,哪儿体验过这样的事,你莫要让她太自以为是,往后惹恼了林姑娘,却都是你的问题!”
林珂哈哈大笑了几声,才正色道:“大姐姐好久不曾回过家,不明白三妹妹如今是什么心性。”
“我大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她绝对不是个骄矜的性子,恃宠而骄是绝无可能的,反倒很明白应该亲近哪个。”
元春却摇摇头,不以为然,反而道:“珂兄弟毕竟不是姑娘家,见识的还少。这母凭子贵的说法自古有之,相应的,为人母者也常常会想着给孩子争些利益。”
“哪怕起初的时候聪明懂事,从不生事,这日子久了,可就说不清楚了呢。”
元春在宫里打拼了这么久,虽然没有多少成就,但毕竟也长了见识,这样的人物可没少见。
尤其是她处在皇后这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想要挑战皇后,随后如同蝼蚁一般被捏死的存在不在少数,连元春也从一开始的惊惧,变成了如今的木然,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家三妹妹就会不一样。
“说的也是啊......”林珂嘀咕一声,陷入了沉思。
元春忽然有些后悔,这不会让林珂平白无故对三妹妹生出怀疑吧?
而且如今那秦氏还没生育呢,自己就这样提醒一番,许是要被当作挑拨离间、危言耸听。
她正为难着该怎么打消林珂的顾虑,却听林珂忽然笑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为了防止三妹妹不听话遭我惩罚,便要请大姐姐往后好好监督她了。”
元春为之一噎,惊讶地看向林珂,却见他一脸的玩味,哪里不知道自己是给他唬住了?
又听林珂大言不惭道:“倘若三妹妹什么时候犯了错,那身负监督重责的大姐姐,是不是也该一起挨罚呀?”
元春微微一怔,随后无奈苦笑。
这家伙,打一开始就没担心过她们。
当然,也从没打算放过她们。
......
另一边,薛家新宅内,薛蟠大老爷似的翘着二郎腿,露出个好似奸计得逞的笑容,嘎嘎笑着看向对面的小胖墩儿。
而桌子另一边,贾宝玉缩头缩脑的,好像一只犯了错而受过罚的肥狗,脸上说不出的为难。
“哈哈哈,宝玉,听说你那家里出了大事儿?”薛蟠笑得开心极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让一向软蛋的贾宝玉看了都很想揍他一顿。
“嘿嘿,你不在家里帮忙躲过难关,怎么跑我这儿来了?”薛蟠欢笑不已,“那些锦衣卫如此凶神恶煞,怎么就能放你出府的?”
贾宝玉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儿道:“我不敢从正门出来,便绕去了东府,从珂兄弟那里过来的。”
“哎呀,宝玉你还挺聪明的嘛!”薛蟠如今每说一句话都会笑个不停,让贾宝玉背后发毛。
贾宝玉顿了顿,一咬牙,便下定了决心,同薛蟠道:“文......文龙兄,文龙大哥,我家如今还不上欠款,你能不能......”
“嘎嘎嘎......”薛蟠乐不可支,却是径直打断了贾宝玉的话。
“宝玉啊宝玉,你也知道,我薛家虽然家大业大,不差那么点儿银钱,可无奈......”薛蟠吹嘘了一番薛家,紧接着却话锋一转,“可无奈我这家里近来也遇着了困境。”
“先是我和你嫂子大婚,那耗费可大的很!”
“再是琴丫头出嫁,虽说嫁的是珂兄弟,我很放心,但这嫁妆总不能少了吧?”
贾宝玉抽了抽嘴角,心道你家会缺这么点儿嫁妆?
可他嘴上也只能说:“饶是如此,应也有一些积累的吧?”
谁知薛蟠听了声音却陡然大了起来:“本来是该有许多银子留给我挥霍的,可是薛蝌那混小子非说要去开拓什么市场,带走了一大笔银子!如今你大哥我能用的也不多了。”
此乃谎言,薛蝌虽然确实拿了不少启动资金,但与大房没什么关系,除却二房原有的资金外,多是林珂给的投资。
薛蟠之所以囊中羞涩,只是因为他成亲后过了几天便犯了旧毛病,这新鲜劲儿一过去,就又怀念起原来沉溺于青楼赌场之中的生活了。
因此他就大手大脚的,很快便给挥霍一空。
再想来家里支取的时候,却发现傅秋芳得了薛姨妈和薛宝钗做靠山,顺利掌握了薛家财政大权。
于是薛蟠成功变成了穷人,手中连百两银子都不能随意拿出来了。
不过这被媳妇管着实在太丢面子,薛蟠便没跟贾宝玉说。
谁曾想正因如此,贾宝玉真以为薛蟠穷坏了,一时竟不好意思再提拆借银子的事。
不过,这时候薛蟠却主动开了口:“唉,本来大哥是没办法帮你的,可谁让你唤我一声大哥呢?大哥不帮忙,那还算什么大哥?”
“大哥......你竟有这么好?”贾宝玉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只觉得以前对薛蟠有那么多偏见,真真儿是瞎了眼!
有道是患难见真情,只有在这等危急时刻,才能看清楚谁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人!
薛蟠便忍痛丢出来一把银票,咬牙道:“宝玉,这是你大哥我最后的遗产了!”
贾宝玉感动莫名,抹泪道:“文龙兄,遗产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他正要伸手去拿,却见薛蟠一下子按住了这些银票。
“......文龙兄?”贾宝玉顿时疑窦丛生。
“嘿嘿嘿......”却见薛蟠笑得猥琐,“宝玉啊,你之前说的那件事儿,却不知道还算不算话?”
......
从薛家回来,贾宝玉仍是云里雾里,脑袋晕乎乎的。
他不明白薛蟠为何这么关心自己的夫妻生活,看着好似巴不得要帮自个儿搞好与夏姐姐的关系一般。
虽然很想认为薛蟠是纯纯的好心,但贾宝玉总是觉得不大可能。
但以他天真的想法,也猜不到薛蟠打着什么主意,便没有再多想,左右银票是真拿着了不是?
然而,当贾宝玉回了房里,高兴的和夏金桂分享了今儿的事情,准备将银票交给王夫人时。
夏金桂却一把拿过银票不肯放了。
“宝玉,绝非我贪财。”夏金桂声音很沉静,“只是,我的嫁妆都给你们挥霍完了,若是不留些备在身上,往后我母亲问起来,岂不是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