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古代很普遍的想法。
尽管很多大户人家都会以女儿作为联姻的工具,但只以古时的律法而言,女子出嫁后对娘家其实并不存在多少义务的。
很多女子重视自己的娘家,一是出于家庭教育,从小便被教导要将家族权益放在心里;二则是为了自己在夫家的地位,毕竟娘家的势力很大程度影响着自己在夫家的地位。
而对于尤三姐来说,尤家压根没有什么好怀念的,倒不如说更像是自己的拖累。
她已经很没有地位了,一个外室,连人家府里的丫鬟都能看不起的,自然更不待见尤老娘。
至于尤老娘所说的辛辛苦苦把她们拉扯大,那更是无稽之谈。
且不提她原本的目的就是培养女儿做赚钱的工具,就算这样也不曾多么关心过两个女儿,只是单纯的带着而已。
尤三姐相当不屑一顾,以尤老娘这样靠改嫁过活的人,就算想让她丢下自个儿两个,定然也是不可能的。
既然对本家没多大感情,尤三姐这样情感极为奔放的人,当然会把一颗心全扑在夫家身上。
更何况林珂原不曾因为她的出身看轻她,也曾提过要接她们姊妹俩回去,只是尤三姐自个儿拒绝了而已。
她觉得在这府邸里做女主人、被下人们敬畏地称为“奶奶”,比回府里在大妇面前低声下气、和其他女人争风吃醋、被不长眼的丫鬟下人说风凉话要好得多。
顺带一提,尤二姐是很希望入住侯府的,只是这位姐姐话语权不太够,在她妹妹面前只有老实听话的份儿。
尤三姐不甘心做个花瓶,央磨林珂给了她一些资金做生意。本来只是随便做做,不承想竟然真有了成果。
她是女人,又是个颇有些叛逆的,从来都看不起那些德不配位、只会作威作福的男人,于是只雇佣女子做员工。
不承想这附近想要打工的女人还真不少,多得是想要贴补家用的妇女。
尤三姐大发恻隐之心,单凭自己却又想不出怎么安置她们,于是只好再去问林珂。
林珂想着有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左右这时候江南一带已经有很多女工从事纺织之道,他在京城设立一些相似的工厂也不会有太大阻力,便给尤三姐支了招,还另给了不少资金,一副全力支持她的样子。
这可把三姐儿感动得不轻,本道林珂只是由着自个儿玩玩罢了,结果竟然这样放心支持她,得夫如此,妇复何求呢?
一直下线的贾芸也不是被遗忘了,他除却在吏部混了个吏员小官外,还被林珂安排去买地置产,广招良匠以改进技术、研发机器。
因为有隆安帝背书,有司自然是一路绿灯,事业发展的顺风顺水。
将江南地带流行的织机改进过之后,第一批使用上的自然就是尤三姐的工厂。
凭借着先进的技术和低廉的成本,尤三姐收入颇丰,当然也有其他同类商家不敢对安林侯出手的原因在,但三姐儿的统筹一样不可忽视。
尤三姐是把这一产业当作自己和林珂共同的结晶的,爱惜得很,连尤二姐都不曾放心。
然而从前几天起,她便发现周边有其他人做出了同样的产品。
三姐儿行动力极强,很快便使人调查出了原因:那些人更新了设备,如今与自家所用的已经没有多少差别。
尤三姐勃然大怒,林珂曾得意洋洋地跟她说这是自己得最新成果,她决不相信别人能这么快仿制出来。
而府里的图纸并不曾失窃,她第一时间自然怀疑不到家中出了贼。
于是尤三姐风风火火地在厂子里找了两天内奸,结果最终一无所获。这样一来,她很难不怀疑到家里。
方才尤三姐也是刚刚回来,貌似无意地问了下尤二姐,得知前几日趁着自个儿不在家,尤老娘来过一回。
尤三姐何等暴烈的性子,即便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她依然认定了是尤老娘下的黑手,这回便借机诈她一诈。
尤老娘不明所以,只当尤三姐看出来了,强辩道:“是我做的又如何?不是好好还给你了么?恁地这样小气!”
怕尤三姐发火,尤老娘先下手为强,斥责道:“你们姐妹俩过得倒是滋润,可曾想过我的处境?既然不给我钱,我只有自己想法子了。”
庆国公府出的价钱还不少哩,她拿去换点儿嚼用怎么了?连这点儿钱都不愿意出,她要怎么去象姑馆找兔儿爷解闷儿?
“好啊,竟然真是你干的!”尤三姐气不打一处来,若非这是她亲娘,她几乎都要一巴掌甩过去了。
“所以又怎样呢?我是你娘,从你这儿拿东西换些银钱又如何?”尤老娘却振振有词,她觉着女儿既然有赡养自己的义务,那尤三姐纵是再生气也不敢做什么,否则她便告到官府!
“好,好啊!”尤三姐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你既然做得出这样的事,便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震怒之下,尤三姐反手便是一巴掌,却在将要打到尤老娘时生生停住,将她唬了一大跳。
趁着尤老娘还在震惊之中,三姐儿头也不回地进了府内。
“轰”的一声,大门紧紧闭上,只剩下尤老娘一脸惊讶。
顿了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好啊,都大了,有靠山了,连老娘都不放在眼里!”
气汹汹地,也不知道她往哪里去了。
......
另一边,林珂院内,林珂正惊讶地看着去而复返的鸳鸯。
“鸳鸯,你怎么又回来了?”林珂惊喜道,“莫不是想开了,今晚上便不回西府?”
之前送鸳鸯回去的时候,平儿曾打趣她要不要留下来过夜,那时候鸳鸯羞红着脸跑走的。
鸳鸯眉头一皱,嗔道:“珂大爷少胡吣,我今儿来是有正事的!”
见她绷着小脸儿,很严肃的样子,林珂也正经起来。
鸳鸯便把先前王夫人叫住她之事一五一十都给说了,她是留了心眼的,王夫人的话大部分也都记得很清楚。
林珂听了也觉得有鬼,王夫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都愿意给鸳鸯这么一个丫鬟送礼儿?
她要真的这么在乎,早该先给黛玉祝福的,如何会先落到鸳鸯身上?
说了那么多话,多是为了拉拢鸳鸯,或许是为了以后利用鸳鸯搞什么事。
考虑到王夫人早就有过前科,林珂不免多存了几分心思,自然而然地会怀疑到那簪子上。
“鸳鸯,你把这簪子留给我吧,我再送你一个。”林珂思索片刻后道,“这样式看着挺不错的,我便还你一个一样的。”
鸳鸯本来想说不用,忽然想到或许这是为了应付王夫人,便笑着接受道:“那我便收下珂大爷的好意啦。”
“呵呵,既然收了我的礼儿,总也该有些好处吧?”林珂小心地将那手帕包裹的金簪收好,生怕上面淬了毒。
鸳鸯脸蛋一红,站起来看了看周围并无别人在,才又踱步回去,嗔道:“才刚正经了多久,便又胡闹起来,真不是个好的!”
话是这么说,鸳鸯又俯下身子,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樱红色顿时蔓延到了脖颈。
“我如今还是老太太的丫鬟呢,珂大爷再想要多的,却是不能!”鸳鸯出门时回头看了眼林珂,又小声补充说,“便是在有别的,也只等我过了门,届时岂有不从你的道理?你今儿若是想了,找你的平儿去!”
她一挑开门帘,便发现平儿带着金钏在屋外偷听墙角,顿时大羞。
骂了声“不要面皮”后,忙逃也似地回去了。那步伐之快,都让平儿担心她摔着。
“平儿姐姐,你怎么来这儿了,过会儿我正要过去的。”因为今儿论着平儿,林珂便打算过那里用饭,谁知平儿却先过来了。
平儿看了眼金钏,示意她留在外面,这才过来俯身在林珂耳边轻声道:“爷,二奶奶她......”
林珂听罢心中一动,笑道:“可见是饿坏了,竟自个儿找上门来......如今已在你那儿等着了?”
平儿红着脸点点头,按理说来她已经做了很久的姨娘,和林珂同床共枕那么多次,与王熙凤一起也不在少数,总该脱敏了才对。
譬如香菱,现在完全把那事儿当工作了,只觉得快活,却并无多少羞赧。除非有人特意拿此打趣她,不然总跟没事人一样。
而平儿总是跟新妇一般,反应的相当激烈,倒也颇有趣味。
但这次不一样,平儿的羞意明显来自他处,又凑在林珂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镂空轻纱?你说真的......她从哪儿得来的东西?”林珂却听得了非常了不得的东西,心中大为意动,邪火顿生。
平儿觉得王熙凤此举太过荒唐,明明前几年她还相当传统保守来着,如今怎么成了......成了荡妇一般的人呢。
被林珂问的急了,平儿一顿足,无奈道:“她是从......从那日西府二太太的穿着中得的灵感,之前将这事儿告诉了我,要我帮着缝那么一件衣服来的。”
“可我又如何会做那种淫邪物?”平儿竭力把自己摘出去,以免被林珂误会,“后来听说有家衣行销售的衣物精美,又都是妇人所织,我便委托了她家做,今儿才拿着货。”
林珂一听道灵感来自王夫人,顿时会想起王夫人堆满褶皱的老脸,一下子便萎了。
不管她当年是不是美人,现在看来可要倒胃口多了,林珂的兴趣顿时消散。
“走吧平儿,咱们这就过去,别让二嫂子等急了。”
为了重振雄风,林珂打算先过去看看。
不管别人怎样,王熙凤还是玲珑有致貌美丰腴的,他迫不及待想看凤姐儿换了新装的模样。
但事情从来都不会这么顺风顺水。
当林珂猴急的要离开时,却被柳五儿喊住。
“大爷!”
“五儿,有什么事,我正忙着呢。”林珂只得暂且按捺住急躁。
五儿笑道:“对爷来说是好事哩。尤家那位三姑娘来了府上,门子不敢拦,先遣人回来报信。估计现在已经到了二门呢。”
话音刚落,便见神色匆匆的尤三姐快步过来,见着林珂便遥遥喊了一声:“珂哥哥!可出大事了!”
见三姐儿焦急地跑过来,林珂忙伸手扶住,三姐儿便顺势扑进他怀里。
“三姐儿,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别着急。”林珂心里迅速推测,却不知道有什么能让尤三姐这样慌张的,总不会是张华那小子气不过自己抢了他未婚妻,喝多了酒壮胆报官去了?
却见尤三姐粉面因心急体累而涨红,胸脯起起伏伏,在林珂身上摩擦。
“珂哥哥,是我太大意了。”尤三姐没注意到自己的异常,顺好气之后将先前那事故前前后后详尽道来,又自责道,“我只当是女工里出了白眼狼,自个儿一人便能查出来,便没有先告诉你。谁知那贼人竟是自己家的......珂哥哥,都是我不好,你罚我吧!”
她确实和尤老娘闹得很不愉快,但到底是亲娘,便是再气愤,也做不到大义灭亲,只能把责任担负在自个儿身上。
林珂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结果不过如此,便轻抚她秀发,安慰道:“没事的三姐儿,那些机器我本就有公布出去的意思,只是看你用的开心,才暂且搁置了。”
顿了顿,他笑道:“左右招牌已经打了出去,人们大多已经知道你家雇用的都是妇人,想来女子多会选择你家。之后咱们主动传出去,还能得个好名声。便是你娘,也算是白得了一笔横财。”
不过这事儿轻巧,却给林珂提了个醒。若是再有一些不好传出去的图纸、配方被尤老娘或是别人传出去,那可不是件好事。
三姐儿却感动不已,她只当林珂是为了自个儿才把这种东西公布出去。她虽是半路出家,也知道这对做生意有多大的帮助,林珂就这么放弃了。
感激之下,从来行事大胆的三姐儿死命地吻住林珂,柔声道:“今儿我不走了,须得好好伺候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