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看着阿默手里那半块黑褐色的“墨”，心里直发毛。这玩意儿要是流出去，被不知情的人用了，天长日久，脑子都得给弄糊涂了。
“这东西……太阴损了。”她皱着眉说。
萧景渊脸色冷得像冰，吩咐阿默：“把人带过来，找个安静地方，我要亲自问。”
阿默领命去了。萧景渊转向苏清鸢，语气缓和了些：“你先回房歇着，这事我来处理。”
“不，”苏清鸢摇头，眼神坚定，“我也要听。我的鼻子说不定还能闻出点别的。而且，这事牵扯到墨韵斋，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萧景渊看着她坚持的样子，知道拗不过她，只好点头：“好，但你别靠太近。”
没多久，阿默就把那个小乞丐带到了公主府后园一个僻静的厢房里。小乞丐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萧景渊没绕弯子，直接把那半块“墨”扔到他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慑人的压力：“这东西，哪来的？”
小乞丐哆哆嗦嗦地抬头看了一眼，脸更白了：“是……是别人给的……”
“谁给的？”萧景渊追问。
“是……是西市后街一个叫‘癞头三’的混混头子给的。”小乞丐带着哭腔，“他让我们几个小乞丐，没事就去墨韵斋附近转悠，要是看到有穿着体面、像是当官或者有钱人家出来的读书人，就……就假装不小心撞上去，把这东西悄悄塞进他们的书袋或者袖子里……塞成功一次，就给三个铜板。”
苏清鸢倒吸一口凉气。这招太毒了！目标直接对准了有可能接触到权力核心的官员和士子！用这种掺了药的墨写字、读书，长期下来，神智受影响，岂不是更容易被操控？
“除了塞这个，还让你们干什么？”萧景渊继续问。
“没……没别的了。癞头三就说，塞的时候不能让人发现，塞完赶紧跑……他还说，这墨金贵，让我们别弄丢了，更不能用……”小乞丐吓得磕磕巴巴。
“那个癞头三，长什么样？平时在哪活动？”苏清鸢忍不住插嘴问道，语气尽量放柔和。
小乞丐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这位漂亮的贵人姐姐没那么可怕，稍微镇定了一点：“癞头三……他头上确实有块疤，个子不高，挺壮的，左边眉毛断了半截。他平时就在后街那几个赌坊和暗门子附近晃悠，收点保护费，也帮人干点……见不得光的活儿。”
线索清晰了一些。萧景渊让阿默先把小乞丐带下去看管起来，暂时不能走漏风声。
“这个癞头三，是关键。”萧景渊沉吟道，“找到他，就能问出是谁指使他这么干的。”
“指使他的人，肯定和墨韵斋脱不了干系。”苏清鸢肯定地说，“说不定就是墨韵斋的陈掌柜本人！”
“有可能，但也可能另有其人。”萧景渊比较谨慎，“墨韵斋只是个中转站或者执行点。我们需要更多证据。”
他立刻叫来玄影，吩咐道：“立刻派人，秘密抓捕癞头三。要快，要隐秘，不能惊动任何人。”
玄影领命，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等待消息的时候，苏清鸢心里乱糟糟的。她想起之前干货铺老板说的话：“前阵子好像还进了批什么孤本，引得几位大人家的公子都跑来寻呢！”
“景渊，”她拉住萧景渊的袖子，“你说，墨韵斋进的所谓‘孤本’，会不会也有问题？比如，纸张或者装订的浆糊里，也掺了类似的东西？”
萧景渊眸光一凛：“极有可能！如果连书籍本身都被动过手脚，那影响范围就更广了。”他立刻追加命令，让玄影的人如果条件允许，想办法弄一两本墨韵斋近期售出的所谓“孤本”回来查验。
这一夜，公主府的书房灯亮了大半夜。苏清鸢陪着萧景渊，一边等消息，一边分析着现有的线索。
“裕亲王倒了，但他留下的这张网，比我们想的还要大，还要密。”苏清鸢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北戎那边，到底想干什么？搅乱朝堂，腐蚀官员和未来的官员……他们是想从根子上烂掉我们？”
“十有八九。”萧景渊眼神幽深，“乱其心志，弱其筋骨，方能趁虚而入。这是北戎惯用的伎俩，只是这次，手段更隐蔽，也更恶毒。”
天快亮的时候，玄影终于回来了。但他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人心头一沉。
“王爷，公主。属下带人赶到后街时，癞头三……已经死了。”
“死了？”苏清鸢惊得站了起来。
“是。死在他的住处，一刀毙命，财物未有丢失，像是灭口。”玄影汇报，“我们赶到时，尸体还有余温，凶手应该刚走不久。我们搜查了他的住处，找到了一些散碎银子和这个。”
玄影递上来一个小巧的、毫不起眼的木质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飞鸟图案，鸟喙处有一点暗红。
“这是……”萧景渊接过令牌，仔细查看，“不像是北戎的风格，倒有点像……东海那边海寇的信物？”
线索似乎又拐了个弯。难道除了北戎，还有别的势力掺和进来了？
“不过，”玄影继续道，“在癞头三尸体的指甲缝里，我们发现了极细微的一点墨迹，和之前那块‘墨’成分相同。另外，根据对墨韵斋的持续监视，我们发现昨日傍晚，有一位官员模样的中年人，从墨韵斋后门悄悄进入，逗留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才离开。”
“是哪位官员？”萧景渊立刻问。
“是……礼部侍郎，李文林李大人。”玄影答道。
礼部侍郎？苏清鸢对这个官职有点印象，好像是个管礼仪祭祀、也兼管部分科举相关事务的官，不算顶核心，但位置也挺关键。
“李文林……”萧景渊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锐利如刀，“我记得他，出身江南书香门第，平日里最是清高自诩，从不与权贵过多往来，竟也会偷偷摸摸去一个西市书铺的后门？”
事出反常必有妖。
“查！”萧景渊斩钉截铁，“立刻秘密调查李文林，查他的出身背景，查他近期的言行，查他与裕亲王、与北戎、甚至与东海那边有无任何可能的关联！还有，想办法弄清楚，他去墨韵斋到底做了什么！”
“是！”玄影再次领命而去。
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折腾了一夜，两人都疲惫不堪，但精神却高度紧绷。
苏清鸢靠在萧景渊肩上，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礼部侍郎……他们连科举相关的官员都想腐蚀？这是想从根本上断送朝廷的人才选拔啊！”
萧景渊搂紧她，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却异常坚定：“不管他们想干什么，藏得多深，我都会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朝堂之上，绝不允许这等蛀虫和魑魅魍魉存在！”
他低头看着苏清鸢眼下的青影，心疼地摸了摸：“天快亮了，你去睡会儿。后面的事，交给我。”
苏清鸢摇摇头，握住他的手：“我陪你。多个人，多份力。别忘了，我的鼻子和舌头，可是很厉害的。”
萧景渊看着她强打精神却眼神清亮的模样，心中一片柔软，低头在她额间轻轻印下一吻：“好，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