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缘满意地点了点头。
五百年,一千年……
这点时间,对于身化轮回,与天地同寿的平心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甚至可以想象,当平心娘娘看到这位“死而复生”的族人时,会是何等的激动。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
当年的后土祖巫,怕是宁愿战死在巫妖量劫的沙场之上。
也绝不会选择身化轮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长姐妹们,一个个惨死在自己眼前,而无能为力。
这份遗憾,这份愧疚,是她永恒的痛。
而自己,如今给了她一个弥补这份遗憾的机会。
无论是幽冥地府,还是巫族残余与平心。
此事过后,便彻底归阐教所执掌!
……
与此同时,东昆仑,玉虚宫。
麒麟崖上,云雾缭绕的二代弟子洞府区。
一处清幽的洞府之外,两道身影联袂而至。
一位是鹤发童颜,手持龙首拐杖,气息温和醇厚的南极仙翁。
另一位则是头戴紫金冠,身穿八卦道袍,面容肃穆,周身环绕着玉清仙光的广成子。
二人来到一座洞府门前,南极仙翁轻轻一挥拂尘,洞府石门无声开启。
洞府内,两位正在打坐的道人猛然惊醒。
见到来人,连忙起身行礼。
“姜尚(申公豹),拜见南极师兄!拜见广成子师兄!”
广成子扫视二人一眼,缓缓开口。
“姜尚,申公豹。”
“尔等上山多年,道法已然学有所成。”
“如今红尘之中,杀劫将起,天命已定。”
“是时候,下山入世,为我阐教,也为你们自己,搏一场富贵前程了。”
姜尚,申公豹。
“尔等上山多年,道法已然学有所成。”
“如今红尘之中,杀劫将起,天命已定。”
“是时候,下山入世,为我阐教,也为你们自己,搏一场富贵前程了。”
广成子声音不大,却如洪钟大吕,在二人心头轰然炸响。
来了!
终究是来了!
姜尚与申公豹二人闻言,心中顿时一紧。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虽说拜入玉虚宫门下,日夜苦修。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学有所成,下山建功立业,光耀门楣。
可真到了这一刻,心中却难免升起几分惶恐与不安。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昆仑山清静自在,与世无争,远离红尘纷扰,乃是三界闻名的仙家福地。
而山下的滚滚红尘,却是杀机四伏,人心险恶。
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万载苦修化为飞灰的下场。
尤其是在得知,他们下山之时,便是一场大乱的开端。
两人心中都有些难以压抑的慌乱。
姜尚深吸一口气,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与申公豹对视一眼,齐齐躬身。
“弟子……遵师兄法旨!”
南极仙翁看着二人脸上,那份难以掩饰的紧张。
温和一笑,如春风拂面,瞬间安抚了他们躁动的心。
他缓步上前,从宽大的道袍袖中取出两个玉瓶,分别递给了二人。
“此番下山,尔等一言一行,皆可能牵动天下苍生之命运,务必三思而后行。”
“切记不可因一时意气,酿成大祸。”
“师兄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两瓶‘玉清固元丹’,乃是师尊早年所赐。”
“虽非什么绝品仙丹,却也有疗伤固本,恢复仙力之奇效。”
“你们且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姜尚与申公豹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玉清固元丹!
这可是圣人亲手炼制的丹药。
虽只是最基础的品阶。
但对他们这种修为的弟子而言,已是不可多得的保命之物!
南极师兄,平日里待人和善,没想到关键时刻,竟如此慷慨。
二人感动不已,连忙郑重接过玉瓶,对着南极仙翁深深一拜。
“多谢南极师兄教诲!多谢师兄厚赐!”
“弟子此生,定不忘师兄提携之恩!”
南极仙翁微笑着点了点头,受了二人一拜。
一旁的广成子见状,肃穆的脸上也难得地柔和了几分。
他大袖一挥,刹那间,洞府之内仿佛有日月星辰显化,璀璨的仙光流转不休。
三道不同色泽,却同样蕴含着无尽生机的神光在他指尖汇聚、压缩。
最终,四滴晶莹剔透,仿佛蕴藏着一个世界生灭至理的七彩液滴,凭空凝聚。
缓缓飘落至姜尚与申公豹的面前。
“此乃三光神水,一滴便可活死人,肉白骨,更能洗练法宝,净化污秽,妙用无穷。”
广成子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关切。
“尔等下山之后,万事小心。”
“若遇无法化解之危,或是在红尘之中感到厌倦,这麒麟崖,永远有你们二人的一席之地。”
“届时,只需捏碎此水,贫道自会感应,接引尔等归山。”
轰!
此言一出,不只是姜尚和申公豹。
就连一旁的南极仙翁都微微侧目。
好家伙!
广成子师兄这次下的注也太大了吧?
以三光神水为号,随时可伸出援手。
简直就差直言,他给两人站台了。
姜尚和申公豹此刻也彻底呆住了。
说到底,论跟脚,论修为。
他们在阐教二代弟子之中,都属于垫底的存在。
平日里,除了听几位师兄偶尔讲道。
他们与其他师兄的交集并不算多。
本以为这次下山,往后与之将再无交集。
未曾想到,南极师兄与广成子师兄,竟会如此看重他们!
又是赐下圣人丹药,又是赠予先天神水。
最后更是许下了“随时可以回家”的承诺!
这份恩情,重如泰山!
“师兄……”
姜尚嘴唇哆嗦着,老泪纵横,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申公豹亦是虎目含泪,心中充满了对南极仙翁、李修缘,乃至是阐教众仙的感激!
随后,二人再无丝毫犹豫,对着广成子与南极仙翁,恭恭敬敬地行了九叩大礼。
额头触碰冰冷的石地,发出的却是滚烫的心声。
“姜尚(申公豹),叩谢师兄天高地厚之恩!”
“此恩此情,纵万死,亦不敢忘!”
……
东海之滨,陈塘关总兵府。
李靖背着手,在大堂内来回踱步,一张国字脸拧成了苦瓜,眉宇间充满了化不开的阴郁与烦躁。
三年前,当他得知昆仑山玉虚宫金仙,太乙真人亲自登门,言明要收他那尚未出世的三子为徒时,他简直乐疯了!
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天大机缘?
他李靖虽然也是度厄真人的弟子。
但度厄真人与太乙真人,那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他恨不得立刻昭告天下,在陈塘关大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李靖的儿子,是圣人门下三代亲传!
可谁能想到,这份喜悦,随着时间的推移,竟慢慢变了味。
一年过去,夫人殷氏的肚子只是微微隆起,不见生产迹象。
李靖见多识广,心知这或许是仙胎异象,乃是天降奇才的预兆,心中尚能安稳。
两年过去,夫人的肚子越来越大,依旧毫无动静。
城中开始有了一些风言风语,但还能压得住。
可到了第三年,也就是最近,这风向,却不知被何人引导,彻底歪了!
“听说了吗?李总兵的夫人怀了个妖怪!”
“三年不开花,开花吃全家啊!”
“什么太乙真人收徒?我听说是太乙真人算到陈塘关有妖孽出世,特意提前来降妖除魔的!”
这些谣言,破绽百出。
但偏偏就有无数愚夫愚妇信以为真。
如今,总兵府外,时常有百姓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畏惧与厌恶。
就连他手下的兵将,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古怪。
这让一向爱惜名声的李靖,如坐针毡,寝食难安。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那个未出世的孩儿,难不成……真的是个什么不祥之物?
“老爷!老爷!夫人生了!终于要生了!”
就在李靖心烦意乱之际,一名家丁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喜色。
“什么?!”
李靖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心中的所有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生了!
只要孩子平安降生,是人非妖。
那么一切谣言,都将不攻自破!
“快!快去后院!”
他一把推开家丁,提着袍角,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着后院狂奔而去。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孩子一落地,就立刻抱出来。
让全城百姓都看看,他李靖的儿子,是麒麟儿,是未来的阐教仙人!
然而,当他气喘吁吁地冲到后院产房门口时。
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只见原本应该忙得热火朝天的产婆、丫鬟、下人们。
此刻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面色惨白,浑身筛糠般地抖个不停,直挺挺地杵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一丝诡异的妖气在弥漫。
咯噔!
李靖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颤抖着手,一把推开房门,踉跄着冲了进去。
“夫人!你……”
他原以为是夫人殷氏出了什么意外。
可映入眼帘的景象,却比他想象的任何一种可能,都要恐怖百倍!
夫人没事,正虚弱地躺在床上,面无人色。
而在她的身旁,被褥之上,根本没有什么婴儿。
只有一个……滴溜溜乱转,通体肉色的……大肉球!
更恐怖都是,那肉球之上,既无五官,也无四肢,活脱脱一个放大版的光洁大肉丸!
“妖……妖怪啊——!”
李靖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谣言……竟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