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刹领地的晨雾还没散,马祭祭台的木架已搭起大半。
萨蒂捧着娑罗花根刚走到祭台边,就见父亲的贴身祭司正蹲在护生核心区画浅线。
石灰粉在地上勾出一道细痕,刚好把“湿婆”的站位框在边缘。
“你们在干什么?”
萨蒂快步走过去,指尖业火叶微微发烫,浅线里藏着极淡的怨丝,是从父亲书房那卷残页上蹭下来的。
“父亲不是答应撤掉所有界限,让大天站在核心区吗?怎么又画这种线!”
祭司手一抖,石灰粉撒了一地,慌忙站起来:
“是……是生主让画的,说‘只是标记站位,免得马祭时乱了秩序’,没别的意思。”
萨蒂没再追问,转身往书房走。
她能猜到父亲的心思,嘴上说“护灵脉”,心里还是怕大天“抢了生主的风头”,这道浅线,不过是他执念的又一次显形。
刚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父亲的怒声混着怨丝的气息飘出来:
“梵天说得对!湿婆要是站在核心区,其他生主肯定会说我‘偏袒乱序者’,达刹族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萨蒂推门而入时,达刹正攥着梵天送来的灵伽模型,指节发白,模型底座的怨丝被他捏得渗出黑汁,滴在马祭流程表上,把“湿婆护生环节”的字迹染得模糊。
“父亲!”萨蒂冲过去,伸手想夺模型,
“您又被梵天的执念缠心了!弥生世尊说过,心瘴不除,只会害了灵脉!”
“我没有!”
达刹猛地推开她,模型“啪嗒”掉在地上,怨丝溅到娑罗花根的花瓣上。
原本金红色的花瓣,瞬间泛出一缕黑纹,像被墨汁滴中。
萨蒂看着花瓣,眼泪突然掉下来:
“您看!花根都在预警了!
您明明知道梵天在利用您,却还要被他的怨丝缠心,您到底要让灵脉、让达刹族、让我,再受多少苦才肯醒!”
达刹的动作顿住,目光死死盯着花瓣上的黑纹,又看了看地上的灵伽模型。
怨丝正顺着模型往他的指尖爬,像要钻进皮肤里。
他想甩开,却怎么也甩不掉,反而觉得心口发闷,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生主,心瘴已深,再拖下去,恐伤及灵脉本源。”
弥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赭红僧袍的衣角先探进来,青铜钵悬在身前,钵底法源水映出达刹心口的景象:
一团黑丝缠在“护生初心”的光团外,正慢慢收紧。
“您掌心的怨丝,已顺着指尖往心口钻,若不化解,马祭当天,恐会被梵天利用,做出悔终生之事。”
达刹踉跄着后退,靠在书架上,声音发颤:
“我……我也不想,可梵天说……说我要是不让步,达刹族就会失去灵脉掌控权,我……”
“执念如瘴,闻之则迷,观之则清。”
弥生缓步走进来,抬手结“定印”,百八菩提念珠在掌心转动,诵起《静心》经文:
“心如定者,观若至水。夫形相水,道潜其行……散念汇神,荡心伐灵。”
随着经文声,青铜钵的光缓缓罩住达刹,钵底映出他年轻时的画面:
那时他还没被种姓执念缠心,抱着年幼的萨蒂,在娑罗林里救过一株被怨丝缠上的灵苗,用自己的灵气慢慢净化,灵苗开花时,萨蒂笑着说“父亲是护灵脉的英雄”。
“这……这是……”
达刹看着画面,眼眶突然红了,心口的闷堵感慢慢消散,指尖的怨丝也开始变淡,
“我……我怎么会忘了这些……我明明是想护灵脉,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心瘴起于‘怕’,怕失去生主权威,怕达刹族蒙羞,怕自己的秩序被推翻。”
弥生收起定印,改结“莲花印”,诵《疾瘴经》:
“羽民疾厄,业感己身。天爻顾命,祀予祈灵……清风灵露,抚身祛秽。”
话音落,青铜钵中飘出一缕清风,裹着灵脉的暖意,拂过达刹的眉心。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心口的黑丝彻底消散,指尖残留的怨丝也被清风卷走,落在地上化成了细碎的灵气。
达刹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灵伽模型,轻轻擦去上面的黑汁,声音低得像在道歉:
“萨蒂,对不起……父亲差点又做错事。”
萨蒂摇了摇头,伸手碰了碰娑罗花根的花瓣。
黑纹正在慢慢消退,金红色重新铺满花瓣:
“只要父亲守住护生初心,就不算晚。大天还在等我们的消息,破执灵泉已经炼好,马祭当天,我们一定能护住灵脉。”
弥生看着父女俩,青铜钵突然轻轻震颤,钵底法源水映出护生盟灵苗田的景象:
阿宁正带着孩子们浇水,灵苗的叶子突然泛出淡黑,根须在土里乱颤,像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不好,护生盟那边有异动。”弥生脸色微变,“是梵天的怨丝,这次不是针对人,是针对灵苗!”
三人赶到灵苗田时,阿宁正举着双生灵果,金绿光罩住一片灵苗,可灵苗叶子上的黑纹还是在扩散,根须已经开始枯萎。
“弥生导师!”
阿宁看到他们,急得快哭了,
“刚才突然刮来一阵黑风,风里裹着丝,灵苗沾到就蔫了,灵果的光只能挡一会儿,根本净化不完!”
弥生蹲下来,指尖碰了碰灵苗的根须,立刻缩回手。
根须上的怨丝比之前的更毒,还带着“吞噬灵气”的特质,普通佛光根本无法瞬间净化。
“是梵天新炼的‘噬灵怨丝’,专门针对护生盟的灵苗,想让马祭失去‘跨种姓护生’的证据。”
他抬手将青铜钵放在灵苗田中央,诵《清心》经文:
“心如定者,观若清莲。夫形相莲,道韵其行……若生不洁,清自本净。”
随着经文声,青铜钵中飘出无数朵琉璃色的莲瓣,落在灵苗上。
莲瓣碰到怨丝,瞬间绽放出金光,将怨丝慢慢包裹,像在给灵苗“解毒”。
可怨丝太多,莲瓣净化的速度,根本赶不上怨丝扩散的速度,阿宁的灵果金绿光已经开始发暗,显然快撑不住了。
“我来帮你。”
萨蒂上前一步,将娑罗花根放在青铜钵边,花根的根须立刻往灵苗的根须钻,金红色的光与琉璃光缠在一起,净化速度快了一倍。
可即便如此,灵苗田边缘的几株灵苗,叶子还是彻底变黑,根须也停止了颤动。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怨丝的源头没找到,净化再多也没用。”
达刹看着变黑的灵苗,突然开口,
“我知道梵天可能把怨丝源头藏在哪。
领地东边的灵脉口,那里是梵天使者每次来的必经之路,肯定有问题!”
弥生点头,青铜钵的光突然射向东方,映出灵脉口的景象:
那里果然藏着一个黑陶罐,怨丝正从罐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罐边还站着两个梵天的祭司,正用《吠陀》残页催动怨丝扩散。
“萨蒂,你和阿宁留在这里继续净化灵苗;
生主,你带祭司去灵脉口,毁掉黑陶罐,注意别被怨丝缠到;
我去联系大天,让他带破执灵泉来,只有灵泉能彻底净化噬灵怨丝的源头。”
三人立刻行动,达刹带着祭司往东方跑,萨蒂和阿宁守在灵苗田,用花根和灵果的光护住剩下的灵苗。
弥生足尖轻点,身形在琉璃光中消失,青铜钵留在灵苗田中央,继续散发莲瓣,为他们争取时间。
灵脉口的黑陶罐边,梵天的祭司正得意地看着怨丝往灵苗田飘,突然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达刹,脸色骤变:
“达刹生主,你怎么会来这里?这是梵天世尊的命令,你不能……”
“梵天的命令,是毁灵脉、害生灵!”
达刹打断他,抬手将《吠陀》残页扔在地上,
“我之前被他骗了,现在不会再信他!今天这黑陶罐,我必须毁!”
祭司还想阻拦,达刹的祭司已经冲上去,用灵气缠住他们。
达刹走到黑陶罐边,看着罐口不断冒出的怨丝,想起灵苗田变黑的灵苗,想起萨蒂的眼泪,想起弥生的经文,猛地抬手,将灵气聚在掌心,拍向陶罐。
“啪”的一声,陶罐碎成两半,怨丝失去源头,瞬间变得无力,慢慢消散在灵脉风中。
灵苗田这边,萨蒂和阿宁正撑得难受,突然看到东方的怨丝停止了扩散。
紧接着,大天的身影出现在灵脉口,手里提着装有破执灵泉的琉璃瓶,身后跟着弥生。
“大天!”萨蒂惊喜地喊,花根的光瞬间亮了起来。
大天走到灵苗田中央,打开琉璃瓶,一滴透亮的灵泉滴在青铜钵里。
灵泉与莲光、花根光融合,瞬间化作无数道流光,射向每一株灵苗,被怨丝缠过的灵苗,叶子重新泛绿;
已经变黑的灵苗,根须竟也慢慢恢复了颤动。
阿宁看着灵苗,激动得跳起来:“活了!灵苗都活了!”
达刹站在灵苗田边,看着重新焕发生机的灵苗,又看了看大天、萨蒂和弥生,突然笑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跨种姓护生”的画面里,没有看到“乱序”,只看到了“灵脉的暖意”。
可弥生的脸色却没放松,青铜钵的光映出须弥山的方向。
梵天正站在宫殿里,看着达刹毁掉黑陶罐的画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里攥着另一颗黑色的珠子,珠子里裹着比噬灵怨丝更浓的气息。
弥生轻声道:
“梵天的后手,还没出。这场破执护生的赌局,才刚刚开始。”
恒河的灵脉水顺着灵苗田的沟渠,慢慢滋润着每一株灵苗,水浪里映着五个人的身影。
达刹、萨蒂、大天、阿宁,还有握着青铜钵的弥生。
他们的光缠在一起,像一道坚固的屏障,挡在灵脉与执念之间,也挡在马祭前的风暴与三界的安宁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