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祭的檀香还飘在达刹领地的上空,萨蒂房里的窗却被粗木杠钉死了。
晨光从木缝里挤进来,落在她摊开的掌心。
昨天从灵脉口取回的菩提叶,还沾着一点灵脉的绿光,可业火叶却不见了,是父亲昨晚派人“收走保管”的,说是“免得你再被湿婆的业火气息迷了心”。
“萨蒂姑娘,达刹生主在前厅见梵天世尊的使者呢,听声音,好像在说要‘加固秩序’。”
侍女贴着门缝小声说,声音里带着怕。
萨蒂的心猛地沉了沉,手指攥紧菩提叶,叶片的绿光暗了暗。
她走到窗边,用指节敲了敲木杠,木杠上缠着淡淡的黑丝,是昨晚钉窗时渗进去的,和马祭金印上的业力纹是同一种,只是更细,像藏在木头里的刺。
“父亲明明看到灵脉不认种姓了,为什么还要听梵天世尊的?”
萨蒂的声音发哑,想起马祭上父亲扔金印时的样子,还以为那是松动的开始,没想到只是暂时的动摇,
“他就这么怕大天,怕护生盟的人,打破他定的‘秩序’吗?”
侍女没敢接话,匆匆退了出去。萨蒂靠着窗坐下,菩提叶放在膝头,慢慢想起马祭上的画面:
大天站在黑丝里,明明能用水火轻易烧断阻拦,却始终克制着,只在黑丝缠到小孩时才动了业火;
阿宁举着灵果喊“灵脉认大天”时,父亲的脸白得像纸;
还有梵天坐在金布上,眼神冷得像冰,好像灵脉显形不是护生的证据,反倒是砸了他“秩序”的石头。
正想着,窗外突然飘来一缕熟悉的金光——是娑罗鸟!
它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上,嘴里衔着一根细细的红绳,绳尾系着一片小小的业火叶碎片,是昨晚被收走的那片上掉下来的。
“是大天让我来的。”
娑罗鸟的声音压得很低,金光照在木杠的黑丝上,丝立刻缩了缩,
“大天在凯拉萨山的结界边等了一夜,没见你过去,怕你出事。
他说,达刹生主肯定会被梵天的话煽动,让你别硬碰,先守住本心,等他想办法。”
萨蒂伸手接过业火叶碎片,碎片的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口,眼眶突然热了:
“他还说什么了?父亲收了我的业火叶,钉了我的窗,连护生盟的人都不让我见,我……”
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菩提叶上,叶片的绿光突然亮了,映出阿宁的样子。
他正蹲在达刹领地外的娑罗树下,双生灵果的金绿光往她的方向飘,却被一道黑丝墙挡住,飘不过来。
“大天说,他知道你难。”
娑罗鸟蹭了蹭她的手背,
“他还说,不用急着见他,只要你好好的,只要护生的念头还在,灵脉就会帮你。
你看窗根下的娑罗苗,是不是比昨天长高了?”
萨蒂低头往窗根看,果然有株小小的娑罗苗,是马祭时灵脉显形后冒出来的,昨晚钉窗时被踩了一脚,蔫蔫的,现在却顶着一片新叶,根须顺着木缝往屋里钻,刚好缠上她的菩提叶。
苗尖的绿光和叶上的金光缠在一起,像一道小小的桥,连到了窗外。
“这苗……在帮我传消息?”
萨蒂惊喜地碰了碰苗叶,苗叶晃了晃,绿光往凯拉萨山的方向飘去。
她好像能感觉到,大天站在结界边,正顺着这道绿光,感知她的心意。
可没等她多感受一会儿,前厅的脚步声就响了,是父亲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怒:
“把后院的娑罗树都围上黑丝!
护生盟的人再敢靠近,就用梵天世尊的种姓锁拦着!萨蒂那边,再派两个人看着,别让她跟外面的‘杂气’接触!”
萨蒂赶紧把业火叶碎片藏进袖里,娑罗鸟也扑棱着翅膀,钻进了窗根的草丛。
达刹推开门时,她正坐在窗边,手里攥着菩提叶,装作在看窗外的天。
“你在看什么?”
达刹的声音比昨晚更冷,手里拿着个木盒,正是侍女说的“种姓锁”,盒缝里的黑丝在动,
“是不是在看湿婆?我告诉你,别想了。
梵天世尊说了,马祭上灵脉显形,是因为湿婆用业火动了手脚,骗了所有人!
你要是再跟他来往,不仅会毁了达刹族的名声,还会让三界的种姓秩序彻底乱掉!”
萨蒂猛地抬头,眼里还带着没擦干的泪:
“父亲,那不是骗!灵脉认的是护生,不是种姓!
阿宁救过娑罗苗,阿加帮过净化灵脉,他们都该靠近灵脉,凭什么用黑丝拦着?
凭什么说他们是‘杂气’?”
“凭《吠陀》!凭我是十二生主!”
达刹把木盒往桌上一摔,黑丝从缝里钻出来,缠上桌角的娑罗花枝,花枝瞬间就蔫了,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三界!湿婆就是个毁秩序的凶神,你跟他在一起,只会受苦!”
“我不怕受苦!”
萨蒂站起来,菩提叶在手里攥得发皱,
“我怕的是你被执念蒙住眼,怕你把护生的灵脉,变成种姓的墙!
大天不是凶神,他比你更懂护生。
马祭上黑丝缠到小孩,是他用业火救的;灵脉快被金印堵死,是他让灵脉显形的!你为什么就是看不见?”
“我不想看见!”
达刹的怒声在屋里炸响,他指着门,“你要是再提湿婆,就永远别出这个门!我宁可把你关在这里,也不让你跟那个毁秩序的凶神有来往!”
说完,他摔门而去,门外传来上锁的声音,还有黑丝缠上门框的“滋滋”响。
萨蒂瘫坐在地上,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掉,滴在菩提叶和娑罗苗上。
苗叶晃了晃,绿光更亮了些,好像在安慰她;袖里的业火叶碎片,也暖得像大天的手,轻轻贴着她的手腕。
她知道,父亲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梵天还会继续煽风,黑丝墙会越围越厚,她和大天见面的路,会越来越难走。
可她也知道,马祭上灵脉显形的画面,阿宁举着灵果的样子,大天克制着业火的眼神,都不是假的。
那些护生的心意,那些打破种姓的光,已经种在了所有人心里,包括父亲心里,只是被怨和执念盖着,没发芽而已。
窗外的娑罗鸟又探出头,金光照在她的脸上:
“萨蒂姑娘,大天说,他会想办法拆了黑丝墙,让你出去。
你别难过,护生盟的人也在想办法,阿宁说,等灵果再熟些,就用灵果的光,帮你把木杠上的黑丝烧断。”
萨蒂点点头,擦了擦眼泪,把菩提叶和业火叶碎片放在娑罗苗边。
苗的根须缠上叶片,绿光和金光顺着根须,往窗外飘去,飘过黑丝墙,飘到达刹领地外的娑罗树下,飘向凯拉萨山的结界边。
那里,大天正站在业火池边,手腕上的伐苏基顺着灵脉的方向,轻轻晃动,传递着她的心意。
恒河的水流过达刹的领地,带着娑罗苗的绿光,带着业火叶的暖意,也带着萨蒂没说出口的话,慢慢流向凯拉萨山。
水里藏着她的煎熬,也藏着她的坚持。
不管父亲怎么拦,不管梵天怎么煽风,她都要守住对大天的心意,守住护生的初心,就像马祭上的灵脉一样,绕开所有的墙,往光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