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过木台,聚居地的灵果晒得正暖时,阿摩突然“呀”了一声。
她手里捧着颗“照料意”灵果,果壳本该晒得发脆,此刻却软塌塌的,连壳上的淡绿光都弱了些。
旁边的首芽也发现了问题,手里的“童心纯”果掉在麻布上,滚了两圈就停住,果壳上的纹路居然开始变淡。
“怎么回事?”阿摩急得把灵果凑到鼻尖闻了闻,没有异味,却能感觉到里面的灵气在慢慢散,“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蔫了?”
首芽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地上的灵果,小眉头皱了起来:“阿摩阿阇梨,果壳下面的土是凉的,好像有股冷气往上冒。”
这话让阿摩心里一紧,立刻站起身往新开垦的耕地跑。
昨天开垦时,她就觉得耕地边缘的土比别处硬,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那下面怕是有问题。
刚跑到耕地边,就看到刹摩正和几个同族围着一块凸起的土包,土包上的草长得格外密,却都是蔫蔫的,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刹摩手里的木矛往土里戳了戳,矛尖碰到硬物时,发出“咚”的闷响。
“下面有东西,硬得很,不像是石头。”刹摩见阿摩跑过来,立刻让开位置,“你来得正好,刚才挖着挖着,就碰到这东西,灵果晒得好好的就蔫了,怕是和这有关。”
阿摩蹲下身,手掌按在土包上——果然有股冷气从土里钻出来,和灵果上散的冷气相像,只是更淡些。
她刚要喊弥生,身后突然传来婆罗提的声音:“别挖!是老娑罗根!”
婆罗提捧着贝叶跑过来,贝叶上画着前几天弥生教的“草木灵气图”,图里的娑罗根须像网一样铺开,旁边标着“老根藏灵,动则伤气”。
他指着土包说:“弥生导师说过,老娑罗根是草木园的灵气根,要是挖伤了,周围的草木灵气都会散,灵果自然会蔫!”
刹摩立刻收回木矛,眉头皱得更紧:“那怎么办?不挖的话,这块耕地就废了,族人的粮食不够吃;挖的话,灵果和草木都要受影响……”
就在这时,阿摩突然晃了晃,眼睛闭了一下又睁开,脸上带着些迷茫,随即又清明起来。
她站起身,对着土包拜了拜,声音比平时轻些:“刚才……好像有声音跟我说,绕着根挖,根须会往两边让。”
“声音?”刹摩愣了一下,“是谁的声音?”
“不知道,像是草木在说话。”阿摩摇了摇头,伸手在土包边缘画了个圈,“就绕着这个圈挖,别碰里面的土,试试?”
刹摩半信半疑,让同族拿木铲沿着阿摩画的圈挖。铲尖刚碰到土,土包里突然冒出一缕淡绿灵气,像小蛇一样缠上铲尖。
奇怪的是,灵气碰到铲尖,土居然自己往两边松了些,露出下面盘根错节的老娑罗根,根须上还沾着些晶莹的水珠,像是刚吸饱了灵气。
“真的让开了!”挖地的同族惊喜地喊,根须随着土的松动,慢慢往两边舒展,没有断一根,反而有新的细根须往土里钻。
远处的草木园里,首芽突然喊起来:“阿摩阿阇梨!灵果亮了!”
大家回头看,只见麻布上的灵果都重新泛出淡绿光,蔫掉的果壳也慢慢变硬,连刚才掉在地上的“童心纯”果,都自己滚回了麻布中央,壳上的纹路比之前更清晰了。
弥生站在木台边,看着这一幕,青铜钵里的乳海之水泛着细浪。
他能感觉到,那缕淡绿灵气是司掌草木生主的,刚才托梦给阿摩的,也是他。
这位护生的神仆,终于不再只是暗助,而是主动和人类建立了联系。
他抬头看向天宫的祭祀殿方向,乳海之水映出一个画面:司掌祭祀生主正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那颗从灵虫身上取下的、沾着阿宁口水的灵果核,指尖轻轻摩挲着果核上的牙印。
旁边的司掌刑罚生主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缕淡灰雾气,是南角残留的死亡灵气,不知怎么飘到了天宫。
“祭祀道友,这死亡灵气往聚居地飘了,要不要……”司掌刑罚生主的话没说完,就见司掌祭祀生主突然抬手,祭祀杖往雾气里一点,檀香灰撒在雾气上,雾气瞬间散了。
司掌刑罚生主愣住了:“你……你怎么帮人类挡了?”
司掌祭祀生主没有回头,指尖还在摩挲果核:“不是帮人类,是……不想让死亡灵气伤了草木。”
话虽这么说,他却知道,自己刚才看到雾气往聚居地飘时,心里慌的不是草木,是那些围着灵果嬉闹的孩子。
他想起灵虫传回来的画面,阿宁把咬过的灵果递给首芽时,眼里的光比祭祀殿的灯火还亮。
刑罚生主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你呀,嘴上硬,心里早就软了。刚才毗湿摩世尊派人来说,梵天世尊要在三日后代开‘秩序会’,问我们要不要去,我看你还是去一趟吧,别总自己憋着。”
司掌祭祀生主攥着果核的手紧了紧,没有应声,却轻轻点了点头。
聚居地的耕地边,老娑罗根周围的土已经挖开,根须舒展着,旁边冒出了许多新的嫩芽。
阿摩让首芽把晒好的灵果粉撒在根须周围,灵果粉一碰到根须,嫩芽立刻长快了些,叶子上还沾着淡淡的灵光。
婆罗摩带着阿宁、刹云、首芽四个孩子,蹲在根须边,把自己的小手贴在嫩芽上。
阿宁的掌心刚贴上去,嫩芽就往他手里钻了钻,逗得他咯咯笑:“阿姐你看!芽芽在跟我玩!”
阿婆罗笑着摸了摸嫩芽:“弥生导师说,草木有灵,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
刹云则从怀里掏出一颗灵果核,埋在嫩芽旁边:“提阿爷说,灵果核埋在土里会发芽,以后这里就有新的娑罗树了,我们可以在树下玩。”
首芽也跟着埋了一颗,四个孩子的果核围成一个小圈,像在守护那些嫩芽。
弥生走过来,看着这四个不同种姓的孩子,又看向远处忙着把灵果搬回仓库的同族,青铜钵里的乳海之水渐渐映出天宫的莲台。
梵天的莲台旁,毗湿摩的智慧钟轻轻晃着,钟身上的符文亮了又暗,像是在犹豫什么。
他知道,三日後的“秩序会”,会是人类新理和梵天秩序理的第一次正面碰撞。
但此刻,看着老娑罗根逢春、孩子围圈埋果核、同族们笑着搬灵果,弥生的心里没有慌意。
人类的平等理,从来不是靠法力撑起来的,是靠晒灵果的耐心、绕根挖地的细心、孩子间不分种姓的真心,一点点攒起来的。
这时,一阵风吹过,草木园的娑罗树叶沙沙响,像是在回应耕地边的嫩芽。阿摩突然指着天上喊:“你们看!那是什么?”
大家抬头,只见一缕淡绿灵气从天宫飘下来,落在老娑罗根的嫩芽上,嫩芽瞬间开出了一朵小小的白花,司掌草木生主的灵气,也是他递给人类的,一份破冰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