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机械声逐渐清晰。苏羽贴着潮湿的墙壁向前移动,铆钉枪的金属外壳被掌心汗水浸得发亮。通道尽头透出微光,映出一个废弃的通讯中继站。
秦岚的影像在终端屏幕上闪烁。“这里曾是殖民地早期的网络节点之一。虽然废弃多年,但基础结构仍然完整。”
苏羽环视四周。布满灰尘的控制台上,指示灯像垂死的萤火虫般明灭不定。他打开金属箱,将数据线接入中继器接口。
“我们需要重新定义目标。”秦岚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回荡,“雷诺想要的是控制,而我们要的是真相的传播。必须建立完全去中心化的网络,让信息像病毒一样无法被根除。”
苏羽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移动。灰尘在光束中飞舞,像无数细小的飞蛾。“具体怎么做?”
“利用每个殖民地的闲置带宽,构建分布式存储网络。将你的理论拆解成加密碎片,分散到成千上万个终端。”秦岚的影像突然变得锐利,“这不是建设工程,而是播种。当条件成熟时,这些碎片会自动重组,向所有接入点广播。”
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苏羽警觉地回头,手中的铆钉枪微微抬起。声音很快消失,大概是某个松动的零件从天花板掉落。
他继续操作控制台,调出殖民地网络拓扑图。无数光点在屏幕上闪烁,像夜空中突然苏醒的星辰。“这些节点...大部分都在贫民区。”
“正是如此。”秦岚的嘴角浮现出近乎残酷的笑意,“雷诺永远不会想到,他最看不起的那些人,最终会成为埋葬他野心的土壤。贫民区的网络监管最薄弱,设备数量却最多。每个终端都是一个潜在的传播点。”
苏羽开始编写分布式协议。代码像活物般在屏幕上流动,寻找着网络中每一个可用的缝隙。他想起那些在工作室度过的夜晚,那时他还在为GSS项目优化算法,从未想过同样的技术会成为反抗的武器。
“我们需要一个触发机制。”苏羽突然说道,“不能依赖单一的时间节点或指令。”
秦岚点头。“用社会情绪指数作为触发器。当公众对雷诺政府的不满达到临界值,当网络上的质疑声量突破阈值...信息就会自动释放。”
他们在昏暗中对视,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燃烧的某种决心。这不是工程师面对项目时的专注,而是赌徒押上全部筹码时的决绝。
“我会负责接入第一个节点。”苏羽从背包取出改装过的信号发射器,“但之后的路...”
“我会找到更多像你这样的人。”秦岚的影像开始模糊,信号受到干扰,“学者,活动家,甚至某些对现状不满的官员。每个人都将成为网络的一个节点。”
突然,整个中继站剧烈震动。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控制台的指示灯疯狂闪烁。
“他们找到这里了。”秦岚的声音断断续续,“记住,苏羽,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苏羽快速拔下数据线,将核心设备塞进金属箱。他最后看了一眼控制台,那些刚刚植入的代码正在网络中悄然运行,像投入水面的石子,涟漪终将扩散到整个殖民地。
通道另一端传来脚步声,整齐划一,属于训练有素的作战小队。苏羽转身钻进通风管道,金属箱在狭窄空间内刮擦出刺耳的声响。
他在黑暗中爬行,脑海中浮现出网络拓扑图上那些闪烁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可能,一个即将被唤醒的节点。这不是他曾经梦想的科技乌托邦,而是更加真实,更加残酷的信息战场。
管道尽头透进微光。苏羽推开栅栏,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堆满废弃服务器的走廊里。远处城市的灯火透过破损的窗户照进来,在满地线缆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打开终端,看见代表第一个节点的光点已经稳定亮起。很快,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整个网络如星火燎原。
秦岚说得对,这确实不是工程建设。这是播种,是等待破土而出的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