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了几口饭,苏晏如方看向沈述白:“小尘风何在?我入内未见其踪。”
沈述白冷哼一声:“你对他的关心,倒是不小。”
苏晏如一笑:“我所关心的,是案子的进展。你遣他去调查那两位官员了?”
“我已命他,将那二人带来。”
苏晏如微微扬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如此径直拿人,平日里定是饱受他人诟病吧?”
“他们敢吗?”
苏晏日不禁轻轻撇了撇嘴角。
这并非沈述白过于自负。
锦衣卫唯皇帝之命是从,有时甚至能代皇上决断。
即便沈述白手段辛辣,锦衣卫的名声再糟糕,也无人敢于触其锋芒。
“您确实非凡。”苏晏如语气中不带一丝真诚地赞了一句,“审讯结束后,望告知结果。”
沈述白目光扫过她:“你这是要去哪里?”竟然不陪他一同审问。
“我有些事要寻韩大人商议。”
“我陪你一同前往。”沈述白毫不犹豫地提出。
苏晏如瞥了他一眼,并未拒绝。
两人用过午膳后,便一同前往韩石东的住所。
仆人通报后,韩石东迅速出来相迎。
见到沈述白与苏晏如结伴而来,韩石东略感惊讶,随即邀请二人入座。
“不知沈大人此行的目的何在?”
沈述白未发一言,目光转向苏晏如。
韩石东立刻领会,主要是苏晏如找他。
苏晏如轻摇折扇:“我欲探听一下吕家的近况。”
“您有何疑问,我定当坦诚相告。”
“韩大人对吕家的女性成员了解多少?”
韩石东微微一笑:“吕家人口稀少,吕兄家仅有一子,并无女眷。”
苏晏如眉头微微蹙起:“你确定吗?”
韩石东略一迟疑,随即点头:“据我了解,确实如此。至于吕兄是否藏有……红粉佳人一类的事,我则不得而知。”
“原来是这样。”苏晏如轻摇折扇,“听闻贵公子言及,大人从京城带回一匹质地绝佳的绸缎,制成两套华服,一套赠予贵公子,另一套则赠予吕公子,此言不虚吧?”
韩石东颔首:“确实不假,那是上元节御赐的料子,特别适合年轻人穿着。”
“敢问那绸缎是何颜色?”
“靛蓝色。”
苏晏如眼中掠过一丝莫测。
沈述白与韩石东均注视着她,不明她此举的深意。
苏晏如瞥了二人一眼:“昨夜,我旗下两名属下发现一位女子身着昂贵的靛蓝色男装,神色匆匆地从吕府后门离去,行踪颇为可疑。”
韩石东不知苏晏如暗中对尸体做了手脚,故而未能完全领会她的话,但沈述白却立刻明白了。
“你怀疑此女即为取出凶器之人?”
苏晏如扬了扬眉:“不过是一丝推测。”
沈述白站起身:“我即刻派人调查。”
说罢,便向门外走去,行至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苏晏如:“你不一同离开?”
苏晏如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真是多此一问。
“走,自然要走。”
苏晏如向韩石东略一点头,随沈述白一同离去。
韩石东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满脸惊异。
这对夫妻的关系不是颇为融洽吗?
难道这场‘逃婚’不过是他们之间的小小情趣?
沈述白与苏晏如步出韩石东的庭院,恰逢尘风急匆匆地赶来。
“大人,付疆岑不幸身亡。”
付疆岑,便是昨晚缺席宴会的两位官员中的一员。
苏晏如和沈述白的面色瞬间凝重。
“另一位官员情形如何?”
“另一位大人因食物中毒,至今卧床不起。我已亲自前往药铺查证,所言非虚。”
沈述白紧抿着唇,疾步向外走去,苏晏如紧随其后。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左府,府内哭声一片,家属们悲痛欲绝。
沈述白步入府中,众人纷纷向他哭诉求助。
周围的哭喊声令沈述白不禁皱起眉头。
就在他即将按捺不住之际,苏晏如抢先一步,令众人安静。
“锦衣卫正在处理案件,请大家先退出,于外等候。”
苏晏如神色凛然,原本混乱的人群立时平静下来,纷纷退出了现场。
沈述白向她投去一眼,唇角微翘——她确实善于利用锦衣卫的威势。
沈述白从尘风手中接过手套,戴好后走近床上的尸体。
付疆岑的腹部遭受重创,因失血过多而亡。
床单被鲜血染红,尸体横卧中央,双手紧握着刺入腹部的匕首,状似自尽。
沈述白细致查看后起身,手套上血迹斑斑。
他摘下手套,随手丢弃。
苏晏如轻轻摇着扇子,走近死者,细致观察其双手。
“是自杀。”沈述白断言。
伤口是向上的。
遭受匕首的刺击,生命并不会即刻消逝,然而床榻之上并未留下挣扎的迹象。
死者牙龈渗血,这是在剧痛中咬紧牙关的结果。
他是带着视死如归尽的决心,刺出了那一刀。
苏晏如依旧在审视着死者的双手,沈述白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你在细看何物?”
苏晏如轻轻用扇子点向死者的手。
沈述白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死者手部虎口处覆盖着厚实的老茧,那是长期使用剑器的证明。
但通常而言,擅长飞针之人,其食指与中指应当有明显的茧痕,然而死者的这两根手指却异常光滑,双手皆是如此。
沈述白眉头紧蹙:“这么说来,他并非是吕国峰命案的凶手?”
苏晏如轻轻摇头,拨开死者右手大拇指,露出指腹上的小红点:“这是什么?”
她放下死者,轻抚自己的荷包,随即抬手,食指与中指间已夹着一枚银针。
尘风在一旁目睹这一幕,心中一惊,本能地抽出剑挡在沈述白面前。
苏晏如不禁笑出声:“你们二位的情谊,真是让人羡慕。”
她的调侃让尘风不禁蹙眉。
“小尘风不必担忧,我不会伤害你家大人。”
尘风见她确实没有恶意,才不情不愿地退到一旁。
苏晏如手持银针,耐心解释道:“取吕国峰性命之针,乃付疆岑亲手刺入其后颈。然而他未经飞针训练,为确保万无一失,遂以手动将针推入吕国峰体内。”
言罢,她拇指轻抵针尾,银针尖端直指床头木板,内力暗运,银针霎时没入木中。
苏晏如收针,将拇指指腹展示给沈述白——其上皮肤因针尾压迫而显出一抹红痕。
“人体头骨之坚硬,远胜于木,是以付疆岑拇指所受之痕,必然深于我,针尾理应刺破了他的肌肤。”
“虽然凶手已自绝于世,但杀机与同谋,仍需细查。”
苏晏如言讫,目光转向沈述白,察觉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她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