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如眉头轻轻一挑,目光转向刚刚踏下马车的沈述白。
沈述白向尘风递了个默契的眼神,尘风随即步上前去扣门。
苏晏如轻摇纸扇,视线再次落在那块门匾之上——记得昨日翻阅宋尹旗所提供的名单,龙门镖局的掌门应是姓冯。
“水马”两字相合,岂不恰成一个“冯”字?
就在此时,尘风已将镖局的门敲开。
他依旧面无表情,亮出锦衣卫的腰牌:“锦衣卫执行公务,有请贵局大小姐冯小娘一见。”
闻听此名,苏晏如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震。
冯小娘?莫非正是他所识的那位冯小娘?
闻听来者是锦衣卫,那名家仆一愣神,旋即见到尘风手中高举的金色令牌,登时目瞪口呆,连忙引客入院。
众人被引领至前堂,方才落座不久,便见一位络腮胡子、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急步而来。
该中年人踏入前堂,目光一扫,苏晏如等三人,视线最终落在沈述白身上,疾步趋前,即刻跪拜。
“小的乃龙门镖局总镖头冯淮山,特来拜见锦衣卫大人。敢问大人此番驾临,有何差遣?”
他一路疾走而来,气息未定,额角汗珠滚滚。
沈述白从容不迫地品着茶汤,面色平静,“冯小娘可在?”
冯淮山在沈述白的气压下略显拘谨,抹去汗水答道:“不在,小女已迁居他处,唯有节庆之日才会归宁。”
苏晏如不禁发问:“贵女莫非就是那位曾与宋尹旗离异的冯小娘?”
冯淮山转向苏晏如,仍旧跪地回答:“正是,大人……小女是否触犯了何事?”
苏晏如轻轻挥动扇子,“且先起来,再行商议。”
冯淮山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仍旧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连呼吸都变得轻微,生怕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冯总镖头,你可曾听闻‘水马先生’的大名?”苏晏如发问。
冯淮山一愣,随即急忙点头:“有所耳闻,那是我们何红县颇负盛名的话本大家,不过……似乎无人曾睹其真容。”
苏晏如闻言,眉头一挑,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身边的沈述白身上。
沈述白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锐利地锁定冯淮山,直截了当地询问:“你的女儿冯小娘,此刻身处何方?”
面对沈述白的逼视,冯淮山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支支吾吾地回答:“大人,小女她……”
“告诉我,冯小娘现在何处?”沈述白不悦地追问,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焦躁。
冯淮山不再犹豫,立刻说出了冯小娘的住址。
沈述白闻言,立刻起身离席。
苏晏如对冯淮山友好地一笑,紧随其后。
三人离开龙门镖局,直奔冯淮山所述的地址。
那是一条狭窄的巷子,马车无法进入,他们只得步行。
穿过大约五户人家,他们终于抵达了冯小娘的住所。
院门虚掩,院中情形一览无余。
尘风提剑至门前,轻轻敲了敲。
院子里悄无声息,屋门紧闭,没有任何回应。
尘风又加重了力度敲了一次,屋内终于有了动静。
苏晏如站在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慌张地出现——正是大圆。
他身着粗布衣衫,脖子上挂着檀木佛珠,手持念珠,背着那标志性的黑木箱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圆肉嘟嘟的脸上掠过一丝愠色,匆匆忙忙地向门口迈进。
骤然间,他感觉不对头,抬头之际,恰好与门口投来的三道目光相遇,每道目光都蕴含着深邃的意味。
他的步伐霎时凝固,在瞥见苏晏如的面容时,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事情并非你们所看到的那样!”大圆睁大了眼睛,急切地辩解,“我仅仅是路过……你们会相信吗?”
苏晏如连扇子也停在了半空,满眼怀疑地注视着他:“我会信你,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沈述白轻轻地扬起眉毛,目光斜向苏晏如,语带讥讽:“哈,你所中意的人,不过如此。”
尘风无奈地转开了目光,脸上流露出“你们的关系真是错综复杂”的无奈之色。
此刻的苏晏如无暇他顾,她走到大圆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目光落在门口——冯小娘身着一件轻薄的纱衣,斜倚在门框上,一副懒散的姿态。
冯小娘打着哈欠,语气轻佻地说:“哎呀,今日我这小院真是热闹非凡,竟然还迎来了新面孔。”
她的目光在沈述白和尘风之间流转,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挑逗之意。
“小师叔……”大圆带着委屈,轻轻拉扯着苏晏如的衣袖,“你没有生气吧?”
苏晏如将目光从冯小娘身上收回,蹙眉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圆用手抓了抓头发,满脸懊丧:“小师叔,我真的没有和她有什么瓜葛。是她昨天邀请我来家里,说藏有好酒,我便去了……没想到贪杯过度,后来就……”
他的话未说完,脸上只剩下悔意。
看着大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苏晏如不禁轻轻地抚摸了他光滑的头顶。
“那么……你们两个已经……那样了吗?”
大圆嘴唇微启,语无伦次:“我……我真的不清楚,昨晚醉得不省人事,发生了什么我完全没有记忆。”
沈述白一旁目睹两人间的互动,原本的旁观心态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紧锁的眉头,目光如炬地盯着苏晏如,仿佛要将她灼穿。
世间怎会有如此女子?这和尚竟夜宿他人家中,她却无动于衷?
或许在她身边,男人如同过江之鲫,这个根本无关紧要?
沈述白脸色变幻莫测,待苏晏如目光投来时,他又急忙别过脸去。
大圆垂头丧气地躲到苏晏如身后,宛若一只受惊的大狗。
冯小娘斜倚门边,眼波流转,语带轻薄:“各位贵宾,何必在此干站,不如进屋小憩?”
苏晏如目光转向沈述白,是否入内,还需取决于这位尊贵的意愿。
沈述白面无表情,沉默不语,不知在生谁的气。
苏晏如早已习惯了他人这喜怒无常的性情。
她轻咳一声,接过了话茬:“不必进去了,就在这里商谈正事。”
“水马先生这个笔名,可是你所用?”苏晏如询问冯小娘。
冯小娘笑靥如花:“正是,有何贵干?”
“既然是你,那便容易解决,”苏晏如目光坚定地与她对视,“你那本《唯独》,故事是不是取材于真实事件?”
冯小娘轻挥手中的帕子,唇角含笑:“这位公子,我所撰写的不过是一些风月故事,哪里有什么真实之事?不过是兴之所至,随笔而成。”
苏晏如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那钱家的奇案,难道不是你笔下的素材?”
“公子真是误会了。”冯小娘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苏晏如收起扇子,轻咂一声:“既然你坚持己见,那我们只得请你到官府一叙。锦衣卫的手段,你应该有所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