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李铁锤和李强也拉开了架势。
李铁锤手里拎着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粗木棍,掂量着。
“红缨枪?东西倒是好东西!可要是真拼命,还得是这玩意儿!沉、实、砸得狠!”
他猛地一个进步劈砸,木棍带着风声砸在土地上,硬是砸出一个深坑。
“看好了!这叫力劈华山!腰马合一!劲儿从脚底起!”
李铁锤吼着,动作大开大合,刚猛无匹。
“你那枪,刺出去要像毒蛇出洞!收回来要如灵猫缩爪!别跟个娘们儿似的软绵绵!”
李强看得热血沸腾,当即抄起自己的红缨枪就跟着比划起来。
爷孙俩在雪地里腾挪闪转,棍影枪风,呼呼作响。
李铁锤时不时指点:“下盘!下盘稳点!”
“胳膊绷直!没吃饭啊?”
“对!就这么捅!捅他心窝子!”
打谷场上,一边是清脆的枪响和碎罐声,一边是呼呼的棍风和吼声。
屯民们看得眼花缭乱,大气都不敢出。
一边是百米之外闭着眼打中瓦罐的张大兵;另一边是单手持棍就能拿捏李强的李铁锤。
这两位,哪个都是神仙打架,那叫一个地表最强!
老朱蹲在墙根儿,吧嗒着空烟袋,眯着眼瞅着,嘴角难得地往上翘了翘。
张卫国连开几枪,准头越来越好,但张大兵的要求也越来越严苛。
“风速!估摸风速!”
“呼吸!别憋着!”
“预压扳机!要像摸大姑娘的手,轻点!”
砰!
又一枪,子弹擦着瓦罐边飞过。
“臭!”
张大兵骂道,“心浮气躁!战场上,一枪打偏,死的可能就是你的战友!”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张卫国一个激灵。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再次瞄准,击发!
啪!瓦罐正中开花!
“嗯,这枪还行。”
张大兵终于点了下头,脸上没啥表情,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那边李强也累得呼哧带喘,但眼神贼亮。
李铁锤的木棍“啪”一下拍在他屁股上。
“歇会儿!小子,有点悟性!哈哈哈哈哈哈!
比你爹强!你爹当年练这招‘回马枪’,练了半个月还跟狗熊掰棒子似的!”
李强揉着屁股,嘿嘿傻笑,心里那叫一个美。
中午,屯公所的大锅炖上了带回来的猪肉,香气飘满整个屯子。
张大兵和李铁锤被让到上座。
几杯老烧刀子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李铁锤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把嘴。
“老张头,还记得打黑风寨那会儿不?你小子猫在树杈上,一枪一个爆头,跟点名似的!那叫一个准!”
张大兵抿了口酒,淡淡道。
“你也不赖!抱着炸药包,顶着枪子儿往上冲,跟头野牛似的。要不是老子给你打掉右边那挺歪把子,你小子早他娘的成筛子了。”
“放屁!”
李铁锤眼一瞪。
“老子那是瞅准了空档。”
“你那枪是帮了点忙,也就一点点!”他伸出小拇指比划着。
张卫国和李强听得入了神,眼中仿佛看到了当年硝烟弥漫的战场。
“爷,您真抱着炸药包冲啊?”李强眼睛放光。
“那可不!”
李铁锤一拍桌子,神情激动的站了起来。
“当时那碉堡,机枪突突得跟尼玛泼水似的!不炸了它,兄弟们就得全交代在那儿!老子把炸药包捆瓷实了,心里就一个念头:
冲!炸他狗日的!啥枪子儿不枪子儿的,顾不上了!老张头那几枪,是给老子开了路,可最后那几十米,是老子自己蹚过去的!轰隆一声,那叫一个痛快!”
张大兵接话:“炸是炸了,你也让炸掀出去三丈远,摔得跟个破麻袋似的,躺了半个月才下炕。”
“那也值了!”李铁锤毫不在意,“换一窝霉菌,值大发了!”
张卫国忍不住问:“爷爷,您那枪法…咋练的?”
张大兵放下酒杯,眼神悠远。
“练?没那闲工夫。都是逼出来的。当初你爷爷要是有一颗子弹打不准,就没有今天的你了!
打埋伏,趴在雪窝子里一整天,冻得手脚没知觉,就靠眼睛盯着;打阻击,子弹金贵,一颗就得撂倒一个。打多了,手熟了,心稳了,自然就准了。”
他看向张卫国,“枪法,是子弹喂出来的,更是胆气和责任撑起来的。手里握着枪,心里就得装着身后要护着的人。”
这话,沉甸甸的,砸在张卫国心上。
他想起自己带着屯民打白毛猴子、杀熊瞎子的经历,第一次对“责任”二字有了更深的理解。
李铁锤也对着李强说。
“听见没?你大爷爷这话没毛病!光有膀子力气不行!还得有脑子!有胆儿!更得知道为啥拼命!为了谁拼命!
咱爷们儿手里的家伙,不是用来逞凶斗狠的,是用来护着这一方水土,护着这些老少爷们儿、娘们儿孩子的!”
老朱在一旁,默默地给俩老伙计、老战友,更是老上司添上酒。
火光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眼神复杂。
这俩老兄弟,还是当年那股劲儿,一点没变。
下午,天气晴朗,白云悠闲的游荡在碧蓝的天空。
张大兵把张卫国叫到一边,从那个帆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
里面是一枚黄澄澄的弹壳,还有一块磨得发亮的怀表。
“这弹壳,是老子打死第一个鬼子军官留下的。这表,是后来缴获的,跟了我几十年。”
张大兵把东西塞到张卫国手里。
“拿着。记住,当爷们儿,脊梁骨得硬!枪口,永远对着祸害!”
另一边,李铁锤则把李强带到打谷场,丢给他一把厚背大砍刀,刀身乌沉沉的,刃口闪着寒光。
和那杆红缨枪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这大砍刀的刀把上也扎着一根红缨。
“瞅瞅!这才是爷们儿该使的家伙!比你那红缨枪实在!当年老子就用它,砍过鬼子的脖子!”
他比划着,“砍!要狠!要快!要准!别犹豫!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懂不?”
李强接过刀,入手一沉,感觉一股彪悍之气顺着刀柄传遍全身。
“懂!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