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非人的怒吼从李强胸腔最深处炸响,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绝嚎!
枪出!人进!
没有花巧,没有退路,只有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决绝!
黝黑的枪杆在这一刻仿佛拥有了生命。
它化作一道撕裂混沌的黑色闪电,精准、狠辣、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逆着那股腥臭的狂澜,狠狠贯入!
目标不再是厚实的躯干,而是那张开的、相对脆弱的血盆大口!
噗!嗞——!
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混合着骨裂和血肉撕裂的闷响骤然爆发!
滚烫的血雨当头浇下,瞬间将李强染成了一个血人!
砰!
清脆的枪声撕裂山林的寂静。
五六半的子弹带着灼热的死亡气息,精准地钻入黑瞎子瘦弱的前胸。
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像一堵垮塌的土墙,“扑通”栽倒在雪地里,溅起一片雪沫。
“中了!”李强从灌木后跳出来,兴奋地挥舞着红缨枪跑过去。
黑子也“嗖”地窜上前,围着熊尸警惕地转了两圈,确认死亡后才朝着张卫国摇尾巴。
两人走到近前。
这熊瘦得可怜,皮毛松垮垮地挂在骨架上,扒开毛看,皮下几乎没什么脂肪。
“唉,这熊瞎子也是造孽,开春没食儿,活活饿成这样。”
李强用脚踢了踢熊腿,没啥分量。
“瘦点也是肉,骨头也能熬汤。”
张卫国麻利地开始解下背着的绳子,“赶紧拾掇了拖回去,屯里等米下锅呢!”
范大剑家厢房,那扇被范小强撞歪过一次的破木门,在深夜又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吱呀”。
一个瘦小的黑影,像耗子一样溜了进去,正是范小强。
他怀里揣着个空布袋,心脏在棉袄底下咚咚狂跳,快蹦出嗓子眼。
屋里漆黑,弥漫着干苞米芯子和腌菜坛子的混合气味。
他熟门熟路地摸到墙角那个半人高的粗陶大缸。
缸盖沉甸甸的。他憋着气,一点一点挪开,把手伸进去摸索。
指尖很快触到了熟悉的颗粒感——苞米粒!
还有底下更粗糙些的,是高粱米!
饥饿像无数小爪子挠着他的胃。
他咽了口唾沫,狠了狠心,抓起一把就往布袋里塞。
粗糙的粮食摩擦着布袋,沙沙作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小兔崽子!我就知道是你!”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门口响起!煤油灯“噗”地亮起,昏黄的光瞬间填满屋子,照亮了范小强惨白的脸和他手里正抓着粮食的手。
范大剑堵在门口,脸黑得像锅底,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里冒着火,手里还拎着白天敲冰用的木榔头。
“爹……”范小强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布袋“啪嗒”掉在地上,金黄的苞米粒撒了一地。
“又偷!又偷!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范大剑气得浑身哆嗦,扬起榔头就要冲过来。
范大剑举着榔头的手僵在半空,喘着粗气,死死瞪着地上撒落的苞米和自己那吓得缩成一团的儿子。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范大剑粗重的喘息和范小强牙齿打架的声音。
范大剑最终没把榔头砸下去,只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
“吃完今天这顿之后,你要是再敢偷一粒粮食,老子真打断你的腿!”
他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苞米粒,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门,脚步声咚咚响,像是要把地砸穿。
范小强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看着撒了一地的“罪证”,再看看门口透进来的、被屯子方向人影和火光点亮的夜色,一种巨大的羞愧和后怕淹没了他。
他手忙脚乱地把地上的粮食往布袋里捧,眼泪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掉在苞米粒上。
不过害怕之外,他感受到的更多的却是惊喜。
想不到范大剑这个老东西今天不仅没有怪罪自己,还破天荒的让自己拿了点吃的!
这老头,难不成真的变了?
朱老可真是神人啊!随便说的两句话,就罢把自己的屯长父亲给拿捏的死死的。
屯子中央的空场上,那盏平日里舍不得点的嘎斯灯今天破例点得通亮,嘶嘶作响,把雪地照得白晃晃。
那头瘦骨嶙峋的黑瞎子瘫在地上,成了此刻全屯人眼里的香饽饽。
“瘦是瘦,可真是及时雨啊!”
王二牛舔着嘴唇,使劲磨着手里的厚背砍刀。
“有骨头汤喝就烧高香了!”
周铭帮忙烧着热水,脸上难得有了点笑模样。
范大剑沉着脸,指挥人手:
“二牛,赶紧拾掇!皮剥仔细点,硝好了也能换东西。棒骨砸开熬汤,肉……分分!按户,按人头,出过力的多分二两!”
他特意瞥了一眼正低头帮忙烧火的儿子范小强。
范小强感受到目光,头埋得更低了。
张卫国和李强蹲在一边,就着热水啃着冰冷的杂粮饼子。
黑子趴在一旁,正啃着一块张卫国特意留给它的、带着点筋膜的骨头。
“妈了个巴子,累散架了!”
李强灌了口凉水,“不过这熊瞎子来得真他妈是时候!”
“顶不了多久。”
张卫国声音低沉,目光扫过一张张被饥饿和火光映照得发亮的、充满期盼的脸,
“狼多肉少,这点东西,也就吊着命,撑不了几天。”
负责剥皮的王二牛突然“咦”了一声,指着黑熊瘦得塌陷的腹部:“卫国,强子,你们瞅这爪子印!”
众人凑过去。在熊腹稀疏肮脏的毛发下,隐约能看到几道已经结痂、但边缘翻卷的狭长抓痕,像是被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挠过,很深。
“这啥玩意儿挠的?不像狼,也不像野猪.......”李强皱眉道。
张卫国蹲下身,用手指仔细摩挲了一下那爪痕的形状和深度,眼神猛地一凝!
这爪痕,他见过!
在那只凶戾异常的“白猴子”身上!
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站起身,锐利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屯子周围被黑暗笼罩的山林轮廓。
那头畜生,居然还在附近活动?而且敢袭击饿疯了的黑熊?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牲口棚的万喜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声音都变了调:
“屯…屯长!卫国哥!不好了!牲口棚…牲口棚那边…有…有白影子!贼快!像是…像是上回那只鬼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