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昀的决定,在荒灵仙宗高层中并未引起太大波澜。
洛溪等人早已习惯,本来平时他也就没怎么管过宗门之事,更何况他此次明确表示是为了寻求突破。
宗门如今资源雄厚,架构稳定,即便宗主长期不在,也能良好运转。
将一切安排妥当后,陈昀悄然从荒灵城离开,再次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片光怪陆离、充满未知与死寂的虚无。
最初的探索,他极其谨慎,甚至可称得上小心翼翼。
他选择以荒灵城所在的坐标作为初始锚点和绝对中心。
心念微动,意识沉入体内那六大窍穴之一——那个当年在虚无死寂中,因吞噬了海量虚无能量和一丝诡异黑线而异变,最终能让他感应并锁定荒灵城位置的第六窍穴。
这一次,他真正静下心来,仔细体会这个窍穴的神异。
当他将神念集中于此窍穴时,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周围原本混乱无序、吞噬一切感知的虚无能量,似乎变得“温顺”了许多。
窍穴微微震动,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波动,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塔。
这盏“灯塔”的核心,正是遥远彼方,与他血脉、因果紧密相连的荒灵城!
那种联系坚韧无比,无论他向着哪个方向移动,都能清晰地感知到荒灵城的方位和大致距离。
不仅如此,这个窍穴仿佛天生就是为了适应虚无而生。
它的微微震颤,能让他提前感知到某些能量湍流或空间褶皱的危险,甚至能引导他吸收转化一丝丝精纯的虚无能量,虽不能用于提升修为,却足以维持他长时间的消耗,让他更能适应此地的环境。
“原来……这个窍穴竟有如此妙用!”陈昀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懊恼,“早知道如此,上次那四百年何至于过得那般煎熬狼狈?简直是抱着金碗讨饭!”
他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
当年弱小时,被姬梵夜逼入虚无,那种瞬间迷失方向、永恒孤寂的恐惧感太过深刻,以至于让他形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虚无枯坐三千年,没有一丝方向,绝望弥漫,那种感觉实在恐怖。
导致他带领荒灵仙宗到达虚无以后,整整四百年都只敢固守在荒灵城周围极小的范围内活动,根本未曾想过,也不敢去探索自身在虚无中的可能性。
这第六窍穴的能力,或许正是在那漫长固守岁月中,被动吸收虚无能量而逐渐孕育成型的!
若他早一些鼓起勇气探索,或许早已发现端倪。
“恐惧,才是修行路上最大的障碍。”陈昀喟然长叹,彻底将那份阴影从心中抹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既然发现了第六窍穴的导航与预警之能,陈昀的胆子瞬间大了起来。
他开始以荒灵城为圆心,向外进行小心翼翼的探索。
每一次移动,他都全力催动第六窍穴,牢牢锁定家的方向。
他设定了一条铁律:无论发现什么,探索到何处,都必须保证能循着窍穴的感应安全返回荒灵城。
绝不再重蹈覆辙,陷入迷失的绝境。
最初的探索范围很小,只是荒灵城周边数万里。
他仔细记录着不同区域的能量密度、空间稳定性、以及可能存在的零星“漂浮物”。
随着对第六窍穴运用越发纯熟,对虚无环境逐渐适应,他的探索范围开始指数级扩大。
十里、百里、万里、百万里……
他像是一个最耐心的渔夫,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洋中洒下感知的网,仔细筛选着任何一丝异常。
虚无广袤无边,绝大部分区域都死寂一片,时间流速与外界并无二致。
但他坚信段幽雪和古籍中的记载绝非空穴来风,定然存在时间流速异常的“奇点”或“区域”。
一年,两年,三年……十年光阴在探索中悄然流逝。
对拥有漫长寿元的陈昀而言,这十年不过弹指一瞬。
他心无旁骛,完全沉浸在探索之中。过程中也遭遇过几次危险,一次不慎闯入一片突然爆发的能量风暴边缘,那毁灭性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撕碎,幸亏第六窍穴提前预警,他才得以险之又险地遁走。
这第六窍穴简直是为了虚无而生的!
他不是靠纯粹的灵气修行,虚无中混乱狂暴的能量他照收不误。
他取出道源兽皮,披在身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恐怖陷阱。
时刻关注着第六窍穴感应着的荒灵城坐标。
这令至尊都无奈的虚无之中,陈昀硬生生的找到了一道生存的法门!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进入虚无的第三十个年头,在一次循着第六窍穴感应到的微弱空间褶皱追踪时,他闯入了一片看似与其他虚无别无二致的区域。
然而,就在穿越某层无形界限的刹那,陈昀浑身猛地一震!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笼罩了他。
并非能量层面的变化,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规则发生了扭曲。
他下意识地内视自身,观察着细胞新陈代谢的速度,感知着神念流转的频率,甚至默默计算了一次完整的呼吸周期。
结果让他心脏狂跳!
慢了!
不,准确说,是快了!
外界的一个呼吸,在这里,他似乎已经完成了成百上千次循环!
为了验证猜想,他迅速取出一件特制的计时法器——一枚以稳定频率汲取微量灵石、指针转动的罗盘。
他将罗盘置于身前,然后自身退后几步,退出那片区域。
站在正常流速的虚无中,他紧紧盯着那罗盘指针。
按照正常速度,指针转动一圈应是外界一个时辰。
然而,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罗盘指针像是被无形的手疯狂拨动,疯狂旋转,仅仅过去一瞬,那指针竟已完成了上千次转动!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饶是陈昀心志坚毅,此刻也忍不住激动地低吼出来。
时间流速异常区域!
而且比例极其夸张,接近外界的一千倍!
外界一天,此地千年!
陈昀强压下激动,没有立刻深入。
他先是围绕这片区域的边界仔细探查,发现其范围约有百里方圆,边界虽无形无质,但凭借第六窍穴能清晰感知到那种规则的切换。
他反复进出测试了数次,确认了时间流速比的稳定性。
又小心翼翼地将身体探入其中一部分,感受是否对身体有额外负荷或伤害。
结果令人欣喜,除了时间规则不同,并无其他异常,仿佛这就是一个天然形成的修炼密室。
“天助我也!”陈昀不再犹豫,彻底踏入这片千倍时间流速的区域。
这种地域在其他生灵看来,那就是大凶的死地,而在陈昀这个长生者看来,这是无上的宝地!
就在进入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孤独感和时空错乱感扑面而来。
但他眼神无比坚定,盘膝坐下,首先全力催动第六窍穴,确保与荒灵城的感应锚点即便在这片扭曲时空中依然清晰牢固。
“家”的坐标,是他敢于在此长期闭关的定心丸。
做好准备后,陈昀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这一次,他不再疯狂汲取能量投喂命相,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在对《明心道诀》的深度修炼,以及对那十份创法心得的反复揣摩之中。
外界时间,开始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