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穿着一身青布长袍,腰间束宽带,头发盘起,身量高大清雅,身后背一书箱,看上去像是一位书生。
田庆杰瞧见来人立马上前,拱手一握,“这位小兄弟,叨扰了,向你打听个地方,麻烦给指个路。”
“不妨事,是要去什么地方?”许辰嘉抬眸笑着开口。
若说他是送上门等着他们问路也不为过,也算巧了,今儿个表弟罗敏吉又不想去学堂,塞给他十文钱央着他顶替一天。这样的事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他欣然同意。表弟出去耍了,他就去了学堂听夫子讲学。
也不知是不是夫子朝食吃得不合适,上半晌跑了两趟茅厕,撑到正午直接给学生放了假。其他人散学了回家的回家,出去耍的出去耍。
他正好去东街味久饭馆瞧瞧,上回送的白面估摸用得差不多了,问问是不是这两天再送一些来。
一路抄小路走到东大街后头的巷子里,就瞧见田媛那熟悉的身影了。也不知怎地,就好奇这姑娘跟那位大叔去哪儿?小丫头年纪不大,不会被拐子骗了吧?
悄摸摸地跟在后面,又见他们来回来的在小巷子里瞎转悠,敢情是迷路了呀!许辰嘉看不下去了,抄了小路拐过来来了个巧遇。
在田庆杰身后寻路的田媛瞧见是他傻愣了一下,这也太巧了吧!
许辰嘉冲田媛笑了下,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田媛又愣了一下,显然对方也认出她来了,不过这般冲她笑是为何?田媛没闹明白,只是心下感叹一句,长得好看的人笑起来都让这炎炎夏日清凉了一瞬。
也只是一瞬,田媛撇过这念头,她这是寻退亲对象家去的。还不知道今儿个这事究竟如何,想到这,田媛再去看田庆杰,心里着实没底。
田庆杰说了详细的地址,许辰嘉点点头,“正好顺路,我领你们去吧,你们是去寻亲戚?”
“不是,就是去他家有点事。”田庆杰像是想起什么来了,扭头问身后的田媛。
“阿媛,那个锁你带着了吧?”
“嗯,带了,到钱家门前给你。”田庆杰问的那个锁就是当年同钱家定下娃娃亲的信物。这回来既然是退亲,当年的信物肯定要换回来。
田媛瞄了一眼许辰嘉,不放心的凑近田庆杰压低嗓子叮嘱了一声,“二伯,记得拿回咱们家的镯子,上面有个‘福’字,还有百合花,足有一两重,可别弄错了。”
“有一两重?”田庆杰显然不知道,随即感慨了一句,“诶,当年你娘也是实打实的认可这门亲的,花了不少心思!”
田媛窘迫的用手捋了捋耳鬓的头发,她二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还有外人在呢!
一旁领路的许辰嘉已经知道这位身量不高的中年男子是她的二伯,将他们前后的对话一顺,心里一惊,这是要去退亲?退谁的亲。
许辰嘉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田媛,应该不是她。若是她,也该她爹亲自出面才是。不过肯定跟她有关系,要不那什么锁怎地放她身上呢!
“我记下了,不会弄错。那钱家既然想毁了这亲事,不至于在当年的信物上做手脚。”
田庆杰显然将前面带路的许辰嘉给忽略了,“不过,你提醒的对,一会这事掰扯清楚了,我得仔细瞧一瞧那银镯子,省得拿错了。往后咱们田家跟钱家老死不相往来!”
“嗯!”田媛低沉的应了一声,心里希望这事能顺利解决。
“前面拐过弯就是温四巷了,走到巷尾应该就是你们要寻的钱家!”许辰嘉指了指前面的路。
向来冷漠的他今儿个做了回热心人,他要去大街上的味久饭馆,跟温四巷正好相反的方向,顺路吗?有钱难买他乐意!
许辰嘉加快了步伐,天气怪热的。没成想往身后一瞧,这两人怎么停下不走了,折身返了回来,听得的话让他惊了!
“阿媛,钱家就在前头,二伯再问你一回。咱们是主动要去退这亲?退了这亲事既得不着钱家的赔偿银子,这事若传出去你也难寻得一门好亲。你真的想清楚了?”
田庆杰心里沉甸甸的,这父女俩一个比一个倔啊!
田媛仰起头,绚丽的光辉洒在她的脸上,照得她的笑容明媚灿烂,“二伯,钱家想退亲,咱们如他家的愿。不过还是那句话,是咱们田家不想跟他钱家做亲的,是我田媛不要他钱家大儿子的。”
“这事若成了,我跟我爹都谢谢您,往后我们家日子过好还是过差,我田媛不会怨您一分一毫。您只管昂首挺胸的去他钱家,将事情说明白,将两家人当年的信物换回来。”
田媛异常坚定:“二伯,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人的原则和底线,我爹这事做的对。若不是他不方便,他肯定自个来,这事我永不后悔!”
田媛说得信誓旦旦,那钱家长子她是没见过,原身模糊的印象里还是小时候住县城见过几回,早没什么印象了。
对于一个陌生男人,田媛这个来自现代有认知的女性,就三个字:不稀罕!
田庆杰背着手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话也不用多说了。
站在他们前头的许辰嘉盯着一脸坦然的田媛,这个小丫头才多大,看身量十一二岁吧,她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
原是她退亲,她爹同意了,她自个也同意了!许辰嘉快速的将两人的对话在心里过了一遍,诧异之余立马明白了。
他们要找的这户钱家是想退了这丫头的亲,还给了赔偿。这丫头跟她爹不同意,她要主动来退了这门亲!
许辰嘉将田媛上上下下的好好打量了一番,姑娘自己上门退亲,他真是闻所未闻。每回见这丫头,总会给他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刚刚她那番言辞,在许辰嘉看来颇为有骨气!
田媛说完就自个往前走去,不过她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二伯,你一个人进去成么?”
田庆杰清了清嗓子,“成啊,这有什么不成的?”其实内心心虚的一塌糊涂,他可真没干过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