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使者离去,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也随之消散。
灭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柔软的兽皮椅背上,胸口起伏不定,额角渗出了一丝细密的香汗。
“我的老天,这女人可真要命。”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那双勾魂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没了平日的玩味,只剩下凝重与……一丝后怕激起的兴奋。“比上次在主公面前还要紧张。刚才那一瞬间,我真以为她要动手了。”
“她的杀意,是真的。”乱神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带着几分沙哑,“只要我们刚才有任何一个环节出错,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六具尸体。”
“兵行险着,我们赌赢了第一步。”断水清冷的声音响起,他看了一眼真刚手背上已经消失的黑色“咒印”,眼中闪过一丝赞叹。
乱神制造的幻象,配合真刚对自身气血的精准控制,再加上一个天衣无缝的“影杀殿”借口,成功地构建了一个让对方无法立刻证伪的逻辑闭环。
受伤,所以虚弱。
被救,所以多了几个“来历不明”的手下。
需要疗伤,所以目标直指“虚-空雷晶”。
环环相扣,无懈可击。
“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真刚站起身,走到了那面巨大的透明晶壁前,目光如鹰隼般,向下方的会场扫视。
他的视线,精准地锁定了其中一个包厢。
地字一号。
“金刀门,九转玉髓。”真刚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红莲使者的第一个考验。她要看我们的能力,看我们这几个‘新人’,是不是真的有资格跟在她口中的‘七号’身边。”
“这不就是我们的老本行嘛!”灭魂立刻又来了精神,她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猎手的光芒,“偷东西,我喜欢。不过,她说不能杀人,这可有点麻烦。”
“麻烦的不是不能杀人。”乱神冷静地分析道,“麻烦的是,这里是血池,是拍卖行内部。到处都是血夫人的眼线和守卫。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视之下。”
这相当于是在一个戒备森严的军营里,当着所有人的面,从一个将军的口袋里偷走他的帅印,还不能惊动任何人。
难度,比之前在后巷里劫杀曹南赫,高了十倍不止。
“她想看我们的手段。”真刚的目光从地字一号包厢上移开,落在了另一个方向——苍龙门所在的包厢。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阴鸷、怨毒的视线,正穿过重重阻隔,死死地锁定在他们所在的“天字柒号阁”。
曹孟川。
那条受伤的毒蛇,正在暗中窥伺,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一口。
“金刀门是小麻烦,苍龙门才是大麻烦。”真刚缓缓说道,“曹孟川现在不敢动手,是因为‘血莲卫’的身份。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在用他所有的能量,调查我们的底细,调查‘七号’的真伪。”
“那我们更要尽快完成这个任务。”灭魂站了起来,跃跃欲试,“做得越漂亮,‘血莲卫’的身份就越稳固,曹孟川就越不敢轻举妄动。说吧,怎么干?”
所有人看向真刚,等待着他的计划。
真刚却没有立刻下令。他转过身,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转魄。
“转魄,你的剑,能做到吗?”
转魄抬起她那双空灵的眸子,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个字都未说,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她的剑,可以。
“好。”真刚的计划瞬间成型,“魍魉,你去查清地字一号包厢的内部结构,守卫配置,以及那个金刀门少主的所有习惯。我要最精确的情报。”
“乱神,你负责干扰。关键时刻,我要地字一号包厢周围十丈之内,所有人的感知,出现一瞬间的迟滞。”
“灭魂,断水,你们留在包厢。如果有人来访,或者出现任何意外,拖住他们。”
“转魄,你我动手。”
一个简洁、高效,却又胆大包天的计划,迅速布置完毕。
他们竟然打算,直接从天字阁,潜入到地字阁,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这次盗窃!
……
与此同时,地字捌号包厢内。
气氛压抑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曹孟川脸色铁青,坐在主位上,手中的白玉酒杯被他捏得咯咯作响,上面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门主,查到了!”一名长老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压低了声音,神色却无比激动和愤怒,“我花了三百块上品灵石,从‘问事楼’那里买到了消息!”
“说!”曹孟川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血莲卫七号,三个月前,在黑市之外,确实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血夫人动用了不少人手寻找,都一无所获!”
“砰!”
曹孟-川手中的酒杯,瞬间被捏成了齑粉。
“果然是假的!”他低吼道,双目赤红,如同要噬人的野兽,“他们是冒牌货!他们杀了我的客卿,抢了赫儿的宝物,现在,还敢用一个失踪死人的身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滔天的怒火和杀意,在他胸中疯狂翻涌。
“门主,我们现在就去揭穿他们!”另一位长老也激动地站了起来,“只要我们把这个消息捅出去,不用我们动手,血夫人自己就会把他们碎尸万段!”
“糊涂!”曹孟川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整个包厢都晃了三晃。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杀意,大脑在极致的愤怒中,反而变得异常冷静和毒辣。
“揭穿他们?我们拿什么去揭穿?空口白牙吗?说他们是贼?谁会信?他们手里,可是有真的血莲令!”
“那令牌,或许就是他们从真正的七号身上得来的!他们既然敢亮出来,就说明他们有恃无恐!”
“我们现在冲出去,只会被当成是挑衅血莲卫的疯子,被血池的守卫当场格杀!”
几位长老被他一吼,也都冷静了下来,额头渗出了冷汗。
是啊,他们有证据吗?没有。
他们有的,只是猜测。
在绝对的权势象征——血莲令面前,任何没有真凭实据的猜测,都是苍白无力的。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嚣张?”一个长老不甘心地说道。
“不。”曹孟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狠至极的冷笑,像一条找到了猎物破绽的毒蛇。
“我们不揭穿他们,我们‘帮’他们。”
“帮他们?”几位长老都愣住了。
“没错。”曹孟川的眼神变得愈发阴毒,“他们不是血莲卫七号大人吗?那我们就把他们当成真的七号大人来‘尊敬’。”
“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那件‘虚空雷晶’,我本来势在必得。现在,我不争了。”
“我会抬价,我会把所有想和‘七号大人’竞争的人,都给压下去。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苍龙门,对七号大人是何等的‘敬畏’!”
“我要把他们捧得高高的,捧到所有人都瞩目的位置上!”
“然后……”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残酷,“在他们最得意,最风光的时候,我会找到一个机会,一个确凿无疑的证据,再把他们从云端,狠狠地摔下来!”
“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我要让整个黑市的人,都看到他们是怎样一群沐猴而冠的小丑!”
这个计策,不可谓不毒!
捧杀!
借刀杀人!
几位长老听得遍体生寒,看着自家门主那张扭曲而狰狞的脸,心中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
他们知道,门主这一次,是真的被气疯了。
而就在曹孟川谋划着如何用最恶毒的方式报复时,他并不知道。
两道几乎与阴影完全融为一体的影子,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天字柒号阁,如两片飘落的叶子,向着下方那戒备森严的地字号包厢,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