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奢华的宴会厅里,水晶灯的光芒碎落在每个人虚伪的笑脸上。苏晚挽着傅承聿的手臂,一身高定礼服,颈间钻石闪耀,扮演着人人艳羡的傅太太。只有她自己知道,腰间被他看似亲昵揽着的地方,被他指尖掐得有多痛。
“笑。”傅承聿微微侧头,声音低沉悦耳,眼神却冰冷地落在她强撑的嘴角,“别给我丢脸,她快到了。”
她。姜心妍。傅承聿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求而不得多年、如今终于离婚归国的女神。也是她苏晚被选中成为替身的唯一原因。
苏晚的心早已千疮百孔,此刻却还是被这话里的冰碴刺得微微一缩。三年婚姻,她像个拙劣的模仿者,学着姜心妍的穿衣风格,模仿她说话的语气,甚至因为他一句“心妍弹钢琴的样子很美”,她这个早已荒废琴艺多年的人,重新将指尖磨出茧子。
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他夜夜掐着她的下巴,审视般地打量,然后嘲讽:“东施效颦。” 换来了他醉酒后抱着她,深情呼唤的,永远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换来了傅家上下轻蔑的眼神和“替身”、“赝品”的窃窃私语。
所有的屈辱和付出,都在他为迎接姜心妍归来举办的这场盛大宴会上,达到了顶点。她这个正牌傅太太,成了点缀他们爱情故事的可怜背景板。
“承聿!”一道温柔又激动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傅承聿身体猛地一僵,瞬间松开了揽着苏晚的手,甚至下意识地推开了半步,仿佛她是什么沾染不得的污秽。苏晚穿着细高跟,踉跄一下,勉强站稳,无人搀扶。
她看着傅承聿几乎是急切地转身,脸上绽放出她从未见过的、真正发自内心的惊喜笑容,走向那个穿着一身洁白长裙、柔弱美好的女人。
“心妍,你终于回来了。”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对久别重逢的“璧人”身上,赞叹、羡慕、祝福。没有人留意到被突兀地隔绝在外的,脸色苍白的傅太太。
苏晚静静地看着。看着傅承聿小心翼翼如同捧着珍宝般握住姜心妍的手,看着他眼底她渴求了三年都得不到的温柔炽热。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荒谬感攫住了她。
过去三年,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演着一出独角戏。观众只有她自己,还投入了全部真情实感。
姜心妍的目光越过傅承聿的肩膀,落在苏晚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和优越感,随即化为无害的疑惑:“承聿,这位是?”
傅承聿笑容微顿,侧头瞥了苏晚一眼,那眼神淡漠得像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甚至带着一丝催促她赶紧离开的意味。他语气随意,仿佛介绍一个无关紧要的助理:
“苏晚。我的朋友。”
朋友。好一个“朋友”。
睡在一张床上的朋友?用身体慰藉他寂寞的朋友?替他打理家族生意、在他胃病发作时彻夜不眠照顾他的“朋友”?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彻底粉碎。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变得探究、怜悯、甚至嘲讽。谁不知道苏晚是傅承聿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正主回归,替身连名分都不配有了。
苏晚清晰地看到姜心妍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就在傅承聿准备示意保镖“请”苏晚离开,以免碍着姜心妍的眼时,苏晚却突然笑了。
那笑容,不再是这三年里模仿姜心妍的温婉柔顺,而是带着一种凄艳又决绝的光芒,像盛放到极致的玫瑰,终于露出了尖锐的刺。
她缓缓上前一步,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过分安静的大厅里格外突兀。
“傅总真是贵人多忘事。”她的声音不再柔顺,清亮、冷静,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早上还睡在我枕边的人,晚上就成了‘朋友’?”
傅承聿脸色骤然沉下,目光阴鸷:“苏晚,注意你的分寸!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分寸?”苏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环视四周那些看热闹的宾客,目光最后定格在傅承聿难看至极的脸上,以及他身后微微蹙眉、一副受惊模样的姜心妍。
“傅承聿,你忘了?是你亲口说的,替身,永远只是替身,永远不配有名分。”
傅承聿瞳孔猛缩,心底莫名掠过一丝极不好的预感:“你闭嘴!”
他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苏晚从容地从手拿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微型录音笔,轻轻按下了播放键。
清晰无比的男声,透过宴会厅高质量的音响设备,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苏晚,你摆正自己的位置。我娶你,不过是因为你这张脸有几分像她。】 【替身就要有替身的自觉,别奢望不属于你的东西。】 【心妍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到时候,你凭什么和她比?】 【记住,你永远只是她的影子,永远不配拥有我傅承聿妻子的名分。安静地待着,或许我还能给你一口饭吃。】
男人的声音冷酷、刻薄、充满轻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
那是傅承聿的声音!毫无疑问!
全场哗然!死一般的寂静后,是压抑不住的震惊抽气和议论声!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向傅承聿,又看向那个站在场中央,背脊挺得笔直,面容苍白却眼神灼亮如星辰的女人!
傅承聿的脸色瞬间铁青铁青,难看到了极点!他从未想过,苏晚竟然会偷偷录下他这些话!更从未想过,她敢在这种场合公开!
“关掉!给我关掉!”他暴怒地低吼,额角青筋暴起。
姜心妍也惊呆了,脸色红白交错,下意识地抓紧了傅承聿的手臂,显得更加柔弱无助。
录音还在继续,播放着更多不堪入目的细节,关于他如何将她当作泄欲工具,如何在她面前畅想和白月光的未来,如何评价她模仿姜心妍的拙劣……
字字句句,诛心刺骨。
苏晚就那样站着,面无表情地听着,仿佛那些恶毒的话语说的不是自己。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终于,录音播放完毕。
她收回录音笔,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三年、也卑微了三年的男人,他眼中的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被背叛的狰狞,让她觉得无比可笑。
“傅承聿,听清楚了吗?这就是你口中‘朋友’的定义。”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斤重压,砸在每个人心上,“这三年的屈辱,我受够了。你的傅太太位置,我让给你心爱的白月光。”
她缓缓抬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力扯下颈间那串他送给她的、据说是姜心妍喜欢的款式的钻石项链。
冰冷的钻石划过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
她将项链扔在他脚边,如同扔掉一件垃圾。
“我们,离婚。”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向宴会厅大门。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为她让开一条路。
那一刻,她破碎而又骄傲,狼狈却又重生。
傅承聿死死盯着她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的恐慌感猛地攫住了他。他想冲上去抓住她,想质问她怎么敢!想让她把话说清楚!
但姜心妍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低声啜泣:“承聿,我有点不舒服……”
他被绊住了脚步。
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晚的身影消失在鎏金大门外,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
一夜之间,苏晚成了全城的笑柄,也成了一个符号。一个替身反抗的符号。
傅承聿动用了一切手段打压她,逼她回来认错。他以为她离了傅家,离了他,会活不下去。
但他错了。
苏晚消失了三个月。
再次出现时,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模仿别人、仰人鼻息的菟丝花。
她成为了东南亚新兴资本“荆棘资本”的幕后掌控人。手段狠辣,眼光刁钻,以惊人的速度在资本市场攻城略地。
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以碾压性的报价,抢走了傅氏集团志在必得的城东核心地块。
第二件事,挖走了傅氏核心研发团队的领头人。
第三件事,曝光傅氏旗下楼盘的质量问题,引发舆论轩然大波。
招招致命,直捣黄龙。
她成了傅承聿商业上最棘手、最疯狂的敌人。
傅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傅承聿看着屏幕上关于“荆棘资本”最新动向的报道,以及那个在公开场合亮相、一袭黑裙、清冷飒爽的女人,几乎认不出那是曾经在他身边温顺乖巧的苏晚。
她变了。眼神锐利,气场强大,谈笑间便能搅动风云。
他派去调查的人回来战战兢兢地汇报:“傅总,查不到苏小姐……不,是苏总这三个月具体的经历,只知道她去了东南亚,和当地势力关系匪浅。另外……我们发现,姜心妍小姐在国外那几年的经历,有些……有些疑点。”
傅承聿烦躁地松了松领带:“什么疑点?”
“我们查到,姜小姐在国外似乎并非一直单身,她结过婚,但对方背景复杂,之后又迅速离婚,很多记录都被刻意抹掉了,像是……怕人查。”
傅承聿皱眉,心妍之前确实提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他只顾着心疼,并未深究。
这时,新闻画面切换到苏晚接受采访。
记者犀利提问:“苏总,传闻您与傅氏集团傅总关系匪浅,此次回国针对傅氏,是否带有个人恩怨?”
屏幕上的苏晚红唇微勾,眼神却冰冷无波:“商业竞争,各凭本事。傅总若是输不起,可以直说。”
那眼神,那语气,陌生得让傅承聿心头发窒。
同时,他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另一个模糊的片段。很多年前,一个脏兮兮却眼神倔强得像小狼崽的女孩,也是这样睥睨地看着欺负她的人,说:“有本事就打回来,哭什么哭!”
那个女孩的身影,竟然慢慢和屏幕上的苏晚重合……
他猛地摇头,怎么可能!那是他记忆中关于心妍的模糊印象!是心妍小时候!
但为什么……心妍回来后,她虽然温柔美好,却总让他觉得……少了点什么?那种骨子里的韧劲和鲜活,似乎只有在和他闹别扭、据理力争时的苏晚身上才看到过……
一个荒谬的、可怕的念头,第一次钻进傅承聿的脑海。
他立刻抓起电话打给姜心妍,声音有些发紧:“心妍,你小时候……是不是在城南的慈心孤儿院待过一段时间?是不是有一次为了抢回被抢走的馒头,和几个大孩子打过架?”
电话那头的姜心妍明显愣住了,支吾了半天,才柔柔地说:“那么久的事情……我,我都不太记得了呢。承聿,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傅承聿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不死心,动用所有力量去深挖姜心妍在国外的经历,以及……苏晚的过去。
越来越多的线索浮现出来,指向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可能性。
他想起苏晚刚到他身边时,偶尔流露出的那种熟悉的眼神和倔强,却很快在她模仿心妍的过程中消失了。他想起他每次羞辱她后,她眼中破碎却强忍的光芒……
他鬼使神差地找出苏晚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一本她曾经看过的旧书。
书页里,夹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两个年纪相仿、笑容灿烂的小女孩并肩站在孤儿院门口。
其中一个女孩的眉眼,像极了小时候的姜心妍。
而另一个女孩……傅承聿的手指颤抖地抚上那个女孩的脸。
那双眼睛……
这时,他的私人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心妍”。
他深吸一口气,接起。
姜心妍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慌乱:“承聿,怎么办……他……他来找我了!他知道了!他会毁了我的!也会毁了傅氏的!你一定要帮我……”
傅承聿声音沉静:“谁?”
“是……是我在国外的那个前夫……他是个恶魔!他手里有……有我的把柄……”姜心妍语无伦次,“他知道了苏晚的事情……他说……他说……”
傅承聿的心跳几乎停止:“他说什么?”
姜心妍仿佛崩溃大哭:“他说……说我才是那个冒牌货!说我偷了别人的人生!承聿,你相信我的,对不对?我才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啊!”
轰——!
傅承聿的脑子像是被惊雷炸开!
一片空白。
冒牌货?
偷了别人的人生?
所以……所以……
所以白月光才是模仿女主的存在?
所以他苦苦寻找、念念不忘多年的人,竟然一直就在他身边?却被他亲手当成替身,羞辱、折磨、推开?
所以他那些年的深情,根本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巨大的冲击和恐慌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他踉跄一步,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脸色惨白如纸。
他猛地看向电脑屏幕上苏晚冷冽的照片,心脏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想起宴会那天她决绝离开的背影,想起她扔下项链时那双死寂的眼睛。
他到底……都对她做了什么?
而此刻,苏晚正坐在荆棘资本总裁办公室的宽大座椅里,看着电脑屏幕上傅氏股价暴跌的数据,眼神冷漠如冰。
内线电话响起。
助理汇报:“苏总,傅氏集团的傅总强行闯进来了,要求见您。”
苏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来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
她倒要看看,当傅承聿知道全部真相后,那张总是充满冷漠和轻蔑的脸上,会出现怎样精彩的表情。
忏悔?痛苦?还是继续选择维护他那只纯良无害的“白月光”?
而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他施舍爱情的苏晚了。
她是带刺的荆棘玫瑰,浴火重生,归来只为复仇。
门被猛地推开。
傅承聿站在门口,西装凌乱,眼神猩红,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像是濒死的困兽,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苏晚……那张照片……慈心孤儿院……到底……”
他几乎无法组织完整的语言。
苏晚缓缓抬眸,迎上他慌乱绝望的目光,红唇轻启,语气平静无波,却字字如刀:
“傅总,现在才想起来问?”
“是不是太晚了。”
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傅承聿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微微晃动,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只能依靠门框支撑。他猩红的眼睛死死锁着苏晚,那目光里混杂着巨大的震惊、恐慌、不敢置信,以及一种近乎毁灭性的痛苦。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闯进来的,脑子里全是那张泛黄照片上另一个女孩的眼睛——那双清澈、倔强、带着一丝野性的眼睛,曾经在他模糊的童年记忆里闪烁过微光,后来却被他错误地安放在了姜心妍身上。
而此刻,这双眼睛的主人,正冰冷地、带着嘲讽看着他。不再是模仿者的温顺,而是全然自我的锋芒。
“苏晚……”他又嘶哑地唤了一声,声音破碎得厉害,“那张照片……慈心孤儿院……你……你才是……”
“我才是什么?”苏晚缓缓向后,靠在宽大舒适的皮质椅背上,双手交叠置于桌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她甚至微微偏了下头,像是在欣赏一出期待已久的戏剧,“傅总,话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想问什么?”
她的平静,她的冷漠,像是一桶冰水,浇在傅承聿熊熊燃烧的恐慌和混乱之上,发出“刺啦”的声响,却更让他痛得清醒。
他踉跄着向前几步,双手猛地撑在她光洁的办公桌上,身体前倾,试图从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找到一丝过去的痕迹,找到一丝可以让他抓住的软弱。
但他只看到了一片寒潭。
“那个项链……那个银质的、月亮形状的旧项链……”傅承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我送给心妍的……她说是她从小戴到大的……但那张照片里……另一个女孩脖子上戴着的……”
苏晚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条已经有些发黑、款式陈旧的银质月亮项链。甚至能看出经常被摩挲的痕迹,边缘变得光滑。
“你说的是这个吗?”她用指尖拈起那条项链,在他眼前轻轻晃动。
傅承聿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剧烈收缩!
是它!就是他记忆里的那条项链!比他送给姜心妍的那条仿制品(他现在才意识到那可能是仿制品)要旧得多,也真实得多!
“怎么……怎么会在你这里?!”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一个可怕的答案呼之欲出,让他浑身发冷。
“当然在我这里。”苏晚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这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慈心孤儿院的张嬷嬷可以作证,我被送去的时候,它就戴在我脖子上。”
她顿了顿,欣赏着傅承聿瞬间惨白如纸的脸,继续慢条斯理地投下炸弹:“不过,几年前突然不见了,我还以为不小心弄丢了。现在想想……”
她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大概是被某个处心积虑、想要顶替我身份的人,偷偷拿走了吧。毕竟,有了这个‘信物’,冒充起那个救了傅家小少爷、却不幸在火灾中‘失踪’的小女孩,就更有说服力了,不是吗?”
“轰——!”
傅承聿只觉得天旋地转!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点、所有的不对劲,在这一刻全部串联起来,构成了一个荒谬而残忍的真相!
很多年前,傅家内部争斗,年幼的他曾被对家绑架,中途逃脱后流落街头,又饿又冷,是城南慈心孤儿院的一个小女孩偷了厨房的馒头给他,还把自己的破棉袄分了他一半。他们一起挤在漏风的杂物间里互相取暖。
他发烧迷糊时,只记得那双格外亮、格外倔强的眼睛,和脖子上那个小小的月亮项链。他承诺会回来找她。
后来傅家的人根据线索找到他时,孤儿院恰好起了一场火,烧毁了不少档案,也传言有孩子失踪。他一直在找那个女孩,凭着模糊的记忆和那条月亮项链的式样。
直到遇到从国外回来的姜心妍,她拿着那条项链(现在他知道是仿制的),温柔地讲述着孤儿院的往事(很可能是打听来的),眼神里带着他记忆中相似的柔弱(现在他知道是伪装的),他认定了她就是她!
他把她当成失而复得的珍宝,把所有的愧疚、感恩、以及年少时懵懂的好感,全都倾注在她身上。
可她却告诉他,她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在国外寄人篱下,受尽苦楚,如今只想有个依靠。他心疼万分,恨不得把全世界捧给她。
然而,真正的她,那个真正给了他一个馒头、半件棉袄、在他烧得糊涂时用冰冷小手敷在他额头的女孩,却阴差阳错地,以另一种方式来到了他的身边。
被他当成了替身!
被他用最恶毒的语言羞辱!
被他当成泄欲的工具和模仿别人的小丑!
被他当众否认身份,受尽屈辱!
“啊——!”傅承聿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低吼,猛地向后退去,撞翻了旁边的落地装饰花瓶。瓷器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看着苏晚,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这个人。
过去的点点滴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她刚到他身边时,偶尔流露出的那种熟悉的眼神和倔强…… 他让她学钢琴时,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她或许根本就会)…… 他胃痛时,她熟练熬出的那种味道奇怪的药膳(很像小时候孤儿院嬷嬷煮的味道)…… 甚至她和他争吵时,那种不服输的劲头……都和他记忆深处那个小女孩的身影重叠!
他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为什么被姜心妍的温柔表象和那条假项链蒙蔽了双眼?!
“是你……竟然真的是你……”他喃喃自语,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几乎要将他撕裂。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却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晚晚……我……我不知道……我……”
“傅总,”苏晚冷声打断他,将他未出口的忏悔堵了回去。她放下项链,眼神疏离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现在是上班时间。如果你没有公事要谈,只是想来叙旧或者……认亲的话,抱歉,我很忙。”
她按下内线电话:“安娜,送客。另外,通知保安部,以后没有预约,不要放闲杂人等上来。”
“闲杂人等”四个字,像一把尖刀,狠狠捅进傅承聿的心脏。
他还想说什么,秘书已经带着保安快步走了进来,礼貌却强硬地请他离开。
傅承聿失魂落魄地被“请”出了荆棘资本大楼。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冰冷。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弄丢了他的珍宝,还亲手将她伤得遍体鳞伤。
……
与此同时,傅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内。
姜心妍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傅承聿刚才在电话里的质问让她心惊肉跳!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那个苏晚!一定是那个贱人跟他说了什么!
她不能失去傅承聿!不能失去傅家这座靠山!那个恶魔前夫已经找上门来了,如果傅承聿也不再护着她,她就全完了!
她必须想办法!
对!怀孕!只要她怀上傅承聿的孩子,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眼神一狠,立刻拨通了一个秘密号码:“是我。之前让你准备的东西,立刻送过来!对,就是能让人迅速怀孕的药……还有,想办法处理掉傅承聿家里所有可能的安全措施……必须万无一失!”
挂了电话,她脸上露出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绝不允许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被那个替身毁掉!
……
傅承聿没有回公司,他开着车,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城里转了许久,最后鬼使神差地开到了他和苏晚曾经的那个“家”。
冰冷的别墅,没有丝毫烟火气。自从苏晚离开后,他就再也没回来住过。
他走进卧室,里面还残留着她一丝极淡的香气。梳妆台上空荡荡的,衣柜里也只剩他的衣服。她走得彻底,什么也没带走,或者说,带走了所有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包括那些他买的、模仿姜心妍风格的衣物和首饰,她一件都没留。
他颓然地坐在床边,双手插入发间,痛苦地闭上眼。
脑海里全是苏晚的样子。
她初见他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被他误读为惊艳的复杂光芒(现在他知道,那或许是认出)…… 她每次被他要求模仿姜心妍时,那细微的僵硬和隐忍…… 她在他身下承欢时,偶尔失控流露出的、不同于姜心妍娇柔的倔强回应…… 她离开宴会那晚,挺得笔直却破碎的背影……
每一帧画面,都像凌迟的刀,割得他血肉模糊。
他猛地起身,疯狂地翻箱倒柜,想找到一点点她留下的、属于她自己的痕迹。
最后,在床底最深处,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笔记本。
封皮是简单的牛皮纸,已经有些磨损。
他颤抖着打开。
里面是苏晚的字迹。从她刚来到他身边开始记录。
【x月x日。今天见到了他。和记忆中不太一样了,很高,很冷漠。他好像……完全不记得我了。他看着我,叫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心妍?是谁?】 【x月x日。他给了我很多钱,让我学钢琴,学插花,学一切那个叫姜心妍的女孩子擅长的东西。他说我像她。真好笑。】 【x月x日。他喝醉了,抱着我,喊的却是心妍。心很疼。原来他找的一直都是别人。那我算什么?】 【x月x日。看到了姜心妍的照片……那条项链……怎么会在她那里?那明明是我的……是我妈妈……难道……?不,不可能……】 【x月x日。他今天又说我了,说我学得再像,也不是她。傅承聿,你知不知道,你要我学的这些,我本来就会!你眼里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我?!】 【x月x日。姜心妍要回来了。他说,让我认清自己的位置。替身……原来我只是个替身。】 【x月x日。录音了。他说我永远不配有名分。傅承聿,你会后悔的。】 【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墨迹很深,几乎划破纸背:傅承聿,我不爱你了。再见。】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傅承聿口中喷出,溅落在苍白的纸页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巨大的悲恸和悔恨瞬间击垮了他!
他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倒在地板上,笔记本散落在一旁。
手机从口袋里滑出,屏幕亮起,显示着几十个未接来电,大部分来自姜心妍,还有一个来自他的特助。
特助的最后一条信息闪烁着: 【傅总,紧急情况!查到了!姜小姐在国外的那段婚姻,对方是东南亚有名的黑市商人诺顿!诺顿的人刚刚入境,似乎在接触荆棘资本的苏总!诺顿此人极度危险,曾涉及多起……】
傅承聿瞳孔涣散地看着那条信息,心脏抽搐着。
诺顿?那个恶魔前夫?他去找苏晚了?
他想干什么?!
对苏晚不利?还是……要联手对付傅氏?
无尽的恐慌和被欺骗的愤怒,以及对自己愚蠢的痛恨,还有对苏晚处境的担忧,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浑身无力。
意识模糊间,他仿佛又看到很多年前那个冬天,那个小女孩把冰冷的馒头塞到他手里,自己却冻得瑟瑟发抖,还努力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眼睛亮得像星星:
“快吃吧。吃了就不冷了。”
“以后……你要回来找我哦。”
他回来了。
他却亲手,把他最该珍惜的人,推入了地狱。
……
荆棘资本总裁办公室。
苏晚看着对面沙发上那个穿着花哨西装、气质却阴沉如毒蛇的外国男人——诺顿。
诺顿晃着手中的红酒杯,笑容玩味:“苏小姐,或者说,我该称呼你……傅太太?哦不,是前傅太太。你送给傅承聿的这份‘见面礼’,真是精彩绝伦。”
苏晚面色平静:“诺顿先生谬赞了。不知你费尽心思约见我,有何贵干?”
诺顿倾身向前,压低声音,像是毒蛇吐信:“我知道姜心妍所有的秘密。包括她如何偷走你的项链,如何冒充你的身份,如何在她第一段婚姻期间——也就是和我结婚期间,还试图勾搭傅承聿,给我戴绿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