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拍各种东西。窗台上的阳光、水杯的轮廓、沈岸忘在沙发上的吉他拨片(她小心地避开所有可能拍到他的角度)、天花板的纹路、自己颤抖的手指……
那些凝固的、无声的影像, strangely给了她一种掌控感。一个她可以完全用眼睛去理解和构建的世界。
晚上,沈岸很晚回来,看到餐桌上散落着的几张照片。他拿起一张,是窗外日落时分的暖色调光影。
他有些惊讶,抬头看向林夕。
林夕正静静地看着他。她犹豫了一下,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推过去。
“世界很安静,但光有形状。”
沈岸看着那行字,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照片,怔了很久。一种久违的、细微的触动,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漾开微弱的涟漪。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照片轻轻放回桌上。但那天晚上,他没有立刻钻进工作室。
隔了几天,林夕在枕边发现了一张纸条。是沈岸的字迹。
“早上买了牛奶在冰箱。记得喝。”
简单的一句嘱咐。没有声音,没有需要分辨的唇语。清清楚楚的文字。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她开始给他留纸条,用文字代替无法进行的口语。
“冰箱里有我做的三明治。” “晚上可能会下雨,记得带伞。” “你的黑色衬衫熨好了。”
沈岸也会给她回复。同样简洁,但不再是隔着屏幕的冰冷文字,而是实实在在的笔迹。
“收到。谢谢。” “知道了。” “好的。”
一种新的、笨拙的、沉默的沟通方式,在两个精疲力尽的人之间,悄然建立。
林夕继续拍照。她开始关注光影,线条,结构。她拍被雨水打湿的窗户玻璃上蜿蜒的水痕,拍切开的西红柿饱满的籽囊,拍自己映在玻璃上模糊的侧脸。
她把这些照片贴在冰箱上,旁边附上简单的词语或短句。
“雨。” “果实。” “影子。”
沈岸经过时,会停下来看一会儿。有时,他会拿起笔,在下面添上一句。
“像眼泪。” “很甜。” “看不清。”
像一种无声的游戏。
紧张的关系,似乎找到了一种脆弱的、新的平衡点。但过去的伤痕和巨大的隔阂依然存在,只是暂时被这种小心翼翼的沉默掩盖了。
一天,林夕去医院做康复训练回来,发现沈岸竟然在家,而且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静音状态,开着字幕。
她有些诧异。
沈岸看到她,似乎有些局促,指了指电视屏幕:“……没什么好看的。”顿了顿,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一个盒子,递给她。动作有点生硬。
林夕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部最新款的手机,专门为听障人士优化过,视频通话字幕识别功能非常强大。
“给你,”沈岸的声音经过处理器,依然怪异,但语速放得很慢,“以后……视频的时候,可以试试这个字幕……可能……会清楚一点。”
林夕握着手机,心里五味杂陈。她抬起头,想用刚学不久、还十分生硬的手语说“谢谢”。
她抬起手,比划了一个“谢”字的简化手势。
沈岸愣住了,看着她的手,眼神里掠过一丝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触动和惭愧。
他显然看不懂。
林夕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放下。一丝尴尬在空气中弥漫。
就在这时,沈岸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在处理器里变成刺耳的警报声,吓了林夕一跳。
沈岸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下意识地侧过身,压低了声音接起电话。
“喂?是我……嗯,你说……”他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向阳台。
林夕站在原地,看着他关上的阳台门。处理器捕捉到他压抑的、模糊不清的语音片段,听不真切,但她能感觉到他语气里的某种……紧张和刻意。
一种熟悉的、冰冷的怀疑,缓缓地爬上心头。
他最近频繁的晚归,偶尔的心不在焉,此刻这个避开的电话……
她低头看着手里崭新的手机,又抬头看向阳台上那个模糊的、背对着她的身影。
刚刚因为那部手机和他笨拙的关心而生出的一点点暖意,迅速冷却下去。
他给她工具,却依然关闭着沟通真正的门。
而他,似乎还有着另一个,她无法触及、也“听”不见的世界。
阳台的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林夕站在原地,手里那部崭新的手机沉甸甸的,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她的掌心。处理器里,沈岸压抑的、模糊的语音片段像断线的珠子,零零碎碎,拼凑不出完整的含义,只留下一种黏腻的、令人不安的质感。
她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听”出他语气里的东西——一种刻意压低的谨慎,一种不想被她知晓的疏离。
那个电话打了很久。
久到林夕觉得腿有些发麻。她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目光没有离开阳台。玻璃门映出室内模糊的倒影,和她自己苍白失神的脸。
终于,阳台门被拉开了。沈岸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未褪尽的、被打断思绪的烦躁,但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迅速调整成一种近乎刻意的平静。
“一个工作电话,”他率先开口,语速比平时慢,试图让她读唇更容易些,“乐队那边有点事。”
解释。但他刚才的表情和语气,不像是在讨论普通的乐队事务。林夕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追问。她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里挖掘出被隐藏的真相。
她的沉默让沈岸有些不自在。他视线扫过她手里的新手机,像是找到了话题:“手机……还喜欢吗?功能我大致看了一下,识别率好像还行。”
林夕低下头,手指摩挲着冰凉的屏幕。她点开信息栏,打字,然后递给他看。
“谢谢。很贵吧。” “没什么,”沈岸看了一眼,语气轻松了些,“你能用得上就好。”他顿了顿,像是想弥补刚才那个电话带来的隔阂,又补充道,“晚上想出去吃吗?附近新开了家不错的日料店,环境挺安静的。”
出去。面对人群。用这糟糕的听力和他更加糟糕的沟通。林夕几乎本能地感到一阵恐慌和抗拒。
她摇了摇头,打字:“不了。有点累。家里随便吃点吧。” 沈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点头:“好。那我来点外卖。”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翻找外卖软件,似乎松了口气,不用再费力寻找话题。
林夕看着他专注屏幕的侧脸,那个阳台上的电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她鬼使神差地拿起新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了他。
咔嚓。轻微的快门声。拍立得相纸缓缓吐出。
沈岸被声音惊动,抬起头,看到她手里的相机和正在显影的照片,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怎么拍我了?”
照片慢慢清晰,定格下他抬头时那一瞬间略带怔忡和疲惫的表情。
林夕看着照片,没有回答。她在旁边的笔记本上写下两个字,撕下来,贴在照片下方。
“疲惫。”
沈岸走过来,拿起照片和纸条。他看着上面那个陌生的、带着倦意的自己,还有那两个字,嘴角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把照片轻轻放回茶几上,转身走向厨房:“我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
那晚,他们沉默地吃了外卖。沈岸试图找些话题,比如节目里的趣闻,但林夕的回应总是慢半拍,需要他重复,或者依靠手机字幕。气氛一次次冷却下来。最终,他们都放弃了努力,任由沉默吞噬了晚餐。
之后几天,一种微妙的僵持在公寓里弥漫。
沈岸依旧忙碌,但待在工作室的时间似乎更长了。林夕则更加沉浸在自己的无声世界里。她拍更多的照片,贴满冰箱的一侧,旁边附上简单的词语或短句,像在构建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秘密花园。
她开始频繁地浏览听障人士的线上社区。那里有很多和她一样的人,分享着各自的困惑、挣扎和微小的胜利。她看到一个关于手语学习的线下活动招募,地点在一个安静的咖啡馆。心动了一下,但很快被恐惧压下去——独自出门,面对一群陌生人?
犹豫了好几天,最终,那种几乎要将她窒息的孤独感推了她一把。她给活动负责人发了邮件,磕磕绊绊地用手语视频做了自我介绍(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遍),然后收到了确认回复。
活动那天,她精心挑选了衣服,戴上最能隐藏处理器的帽子,提前一个小时就开始坐立不安。沈岸一早就出去了,说是有个重要的会议。她给他留了纸条,只简单写着“我出门一趟”,没有说去哪里。
咖啡馆比想象中更让人安心。光线柔和,环境安静,大家交流主要依靠手语和书写板。组织者是一位温和的中年女士,听力同样有障碍,但手语流畅优美,脸上总是带着鼓励的笑容。
林夕的手语还很生涩,经常需要比划好几次对方才能明白,或者需要借助手机打字。但没有人表现出不耐烦。大家都很慢,很耐心。她第一次,不需要费力地去“听”去“猜”,不需要承受那种沟通失败后的尴尬和自责。
中间休息时,她坐在角落,看着其他人用手语热烈地“交谈”,脸上洋溢着生动的表情。那是一种她从未在沈岸脸上看到过的、属于这个群体的松弛和自信。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归属感,虽然微小,却真实。
她拿出拍立得,悄悄拍下咖啡馆温暖的灯光,拍下桌上那杯拉花漂亮的咖啡,拍下窗外洒进来的阳光。
活动结束,她心情略微轻快地往回走。快到公寓楼下时,却意外看到了沈岸的车。他靠在车边,正在打电话。
林夕下意识停住脚步,躲在一棵行道树后。
他背对着她,肩膀微微绷着。即使听不见,也能感受到他通话时的那种专注,甚至……带着某种她熟悉的、曾经只属于音乐和她的热情。
忽然,他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笑了起来。不是应付式的笑,而是真正开怀的、放松的笑。那种笑容,林夕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
她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沈岸似乎若有所觉,转过头来。
目光撞个正着。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闪过一丝慌乱,迅速对着电话说了几句便挂断了。他快步朝她走来。
“你去哪儿了?”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和……紧张。他的视线扫过她手里的拍立得和看起来似乎不错的脸色,眼神更加复杂。
林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看着他,刚刚在咖啡馆积累起来的那点轻松瞬间荡然无存。那个笑容,那个电话,他此刻的紧张,所有细节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她不愿深想的可能性。
她绕过他,径直朝楼里走去。
“林夕!”沈岸在后面跟上,语气急促,“我问你去哪儿了?怎么不接电话?我打了好几个!”
林夕这才想起,为了不影响活动,她把手机调成了静模式。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焦急的脸,忽然觉得无比疲倦。
她拿出手机,打字,屏幕几乎戳到他眼前: “你不是在开会吗?还有空给我打那么多电话?” 沈岸被噎了一下,眼神闪烁:“会议……提前结束了。你到底去哪儿了?”
林夕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打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力度: “和一个让你能那么开心地笑的人在一起吗?”
沈岸看清屏幕上的字,脸色骤然变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但最终只是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林夕,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疑神疑鬼?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多么苍白无力的解释。
林夕看着他,眼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她不再打字,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嘲讽。
然后,她转身走进了电梯。
沈岸没有跟进来。他站在原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两人对视的视线。
回到冰冷的公寓,林夕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处理器里一片低沉的嘶嘶声,像极了她内心荒芜的回响。
她拿出今天拍的照片。咖啡馆温暖的光,友好的陌生人,笨拙却真诚的交流……这一切此刻看起来像是一个讽刺的笑话。
她拿起笔,在那张拍着咖啡的照片背后,用力写下两个字: “谎言。”
晚上,沈岸很晚才回来。带着浓重的酒气。
他没有开灯,摸黑走到沙发边,站在那里,看着似乎已经睡着的林夕。黑暗中,他的呼吸粗重。
许久,他沙哑地开口,声音经过处理器变形,含糊不清:“……今天……那个电话……是苏婷……”
苏婷。那个女乐评人。演出事故后,写过文章为沈岸说话,认为他值得更好的发展平台。
林夕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她没有动,依旧闭着眼,假装睡着。
沈岸似乎也并不真的需要她回应。他像是在自言自语,酒精卸下了他的部分伪装,流露出深深的疲惫和迷茫。
“……公司……觉得单飞更好……她在帮忙牵线……聊新合约的事……”
“……我很累……林夕……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每次看到你那么痛苦……我都觉得……是我害的……如果当时……”
他的话断断续续,夹杂着哽咽和叹息。破碎的词语和句子,透过糟糕的听力,艰难地传入林夕的意识里。
事业的选择,愧疚,压力,迷茫……这些或许都是真的。但那个笑容呢?那份她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开怀呢?
林夕静静地躺着,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入沙发布料。
他说他撑不下去了。
那她呢?她早就已经在深渊里了。
沈岸最终没有说完,或许是酒精上头,他踉跄着倒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很快发出了沉重的呼吸声。
林夕慢慢坐起身,在黑暗中看着他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那么脆弱,那么遥远。
她拿起掉在地上的拍立得,对着沉睡的他,按下了快门。
咔嚓。
闪光灯瞬间照亮了他布满倦容的脸,和眼角隐约的湿痕。
照片缓缓吐出,一片混沌的黑暗,只有他面容的轮廓依稀可见。
她在黑暗中摩挲着照片,然后在背面,用盲文笔尖一般的力量,刻下一个字。
“累。”
第二天,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前一晚的事情。沈岸宿醉头痛,脸色很差。林夕则更加沉默。
下午,快递送来了一个很大的纸箱,收件人是沈岸。
沈岸拆开,里面是一套顶级的专业监听耳机,还有几份厚厚的文件,封面是某家知名唱片公司的logo。
他拿出耳机,戴在头上试了试,脸上下意识地流露出一种专注和享受的表情——那是沉浸在完美音质世界里的表情。
林夕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他抚摸着那副昂贵的耳机,看着他将那份象征着全新开始、没有拖累的合约文件拿在手里。
那表情刺痛了她。他曾说,需要她变回“正常”,才能回到过去。可现在,他似乎已经找到了另一种“正常”的方式,一种不需要她也能前行,甚至可能走得更快更好的方式。
她默默地转过身,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晚上,沈岸似乎想为昨天的事和今天的快递说点什么。他敲了敲书房的门。
林夕没有回应。
他推门进来,看到她正对着电脑屏幕,上面是复杂的声音波形图和她密密麻麻的学习笔记。她戴着耳机,眉头紧锁,满脸都是挣扎和挫败。
康复训练的效果微乎其微。电子音的世界依然冰冷而难以理解。
沈岸看着她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眼神里掠过一丝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改变的疲惫。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林夕的手机亮了一下。是沈岸发来的消息。
“明天晚上有个酒会,公司要求的,需要带女伴。你……愿意一起去吗?”
林夕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
带女伴。需要“听”和“说”的酒会。他是在尝试 inclusion,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折磨和提醒?提醒她与那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她缓缓打字回复: “我去不了。你会更辛苦。” 几乎是立刻,他回复了: “没关系。那我也不去了。” 林夕看着这五个字,心里没有任何轻松,反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紧了。
他妥协了。他又一次为她妥协了。放弃机会,缩小的世界。
这种妥协,像温柔的枷锁,捆得她喘不过气。
她关掉手机,没有再回。
深夜,林夕从书房出来,发现客厅茶几上放着那份唱片公司的合约文件。旁边,是那副崭新的监听耳机。
沈岸大概是在看的时候被什么事打断了,没有收起来。
鬼使神差地,林夕走过去,拿起了那份合约。
她翻开着。条条款款,利益分成,发展规划……她看不太懂,但能清晰地看到公司为他规划的那条璀璨星途:个人专辑、巡回演出、大型音乐节……
每一行字,都在将她推得更远。
她的目光落在签名栏那里。还是空的。
她放下合约,又拿起那副耳机。冰凉的,精致的,属于那个喧闹却与她无关的世界。
她戴上耳机。
按下播放键——连接的是沈岸的手机蓝牙,他最近一直在听的一首小样流淌出来。
经过处理器和耳机双重作用,传入她耳中的,依然是扭曲、破碎、怪异的电子风暴。鼓点像重锤砸在神经上,吉他solo像金属刮擦,人声扭曲变形……
但在这片混沌的痛苦噪音中,她竟然依稀捕捉到了一丝旋律的轮廓,一丝曾经熟悉的、属于沈岸创作的特有的激情和力量。
只是那力量和激情,再也无法通过她,也无法传递给她。
她猛地摘掉耳机,像扔掉一个烫手的山芋,剧烈地喘息着。
她看着那份合约,看着那副耳机。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
如果……如果他签了那份合约……
如果他走向那个光芒万丈的未来……
那她呢?
这个只剩下电子噪音和无声照片的世界,她还要被困多久?
她拿起茶几上那支沈岸平时用来写歌的铅笔。
笔尖悬在合约签名栏的上方,微微颤抖。
只要落下,或许就能……解脱他,也……解脱自己?
她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最终,笔尖没有落下。
她像被抽空所有力气一样,瘫坐在沙发上,铅笔从指间滑落,滚到地毯上。
她做不到。
不是因为爱或不爱。
而是因为一种更深沉的、令人绝望的认知:无论他留下还是离开,她的困境,终究只能她自己面对。
她的无声之境,没有任何人能真正将她带离。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处理器里,只有永恒的、低沉的忙音。
嗡嗡作响。
像命运的倒计时,不知为谁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