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疑云深重
霍霆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像一头困在笼中的焦躁猛兽。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那份被他揉皱又抚平的dNA鉴定报告,如同一个灼热的烙印,时刻提醒着他可能犯下的弥天大错。
窗外夜色浓重,城市的霓虹无法照亮他心底那片骤然塌陷后的黑暗深渊。
“不是的!我当年亲眼看过行车记录仪!那辆车就是她的!视频里也是她!”他试图用过去的“铁证”来说服自己,稳住崩塌的信念,但声音却在空荡的书房里显得虚弱而苍白。
叶倾最后那崩溃的、急于承担一切只求他放过叶家的模样,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在他心头,反复提醒着他事情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如果她真是凶手,为何在得知父亲出事后反应如此剧烈且反常?那不仅仅是担心,更像是一种……被抓住软肋的极致恐惧。
还有孩子……他们的孩子……
他猛地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叶念深那双清澈又带着惧意的大眼睛。那是他的儿子,流着他一半的血脉,却在过去四年里,吃着贫民窟的食物,穿着廉价的衣服,甚至生病了都不能得到最好的治疗……而这一切,是他这个亲生父亲造成的。
一股尖锐的、从未有过的悔恨和刺痛,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错了吗?
他真的错了吗?
不!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不能完全否定过去!但怀疑的种子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盘根错节地缠绕着他的理智。
他需要证据!需要真相!
他猛地睁开眼,抓起桌上的内部电话,再次接通陈默的线路,声音因为急切和压抑而显得异常沙哑:“查得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陈默显然一直在高强度工作,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精准:“霍总,初步查到一些情况。五年前,也就是车祸发生前大概三个月左右,叶氏集团的资金链确实出现了严重问题,有几个大型项目停滞,银行催贷很紧。叶明远先生当时四处寻求融资,但似乎并不顺利。”
霍霆深的眉头死死拧紧。时间点对得上!
“继续!”
“另外,”陈默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谨慎,“我们重新调取了当年车祸的部分案卷副本(通过特殊渠道),发现一个之前被忽略的细节。事发路段的另一个监控探头(非主要证据来源)曾拍到,在叶倾小姐的车失控撞向苏小姐之前,似乎有一辆黑色的无牌轿车从相反方向快速驶过,但因为它没有直接参与事故,且叶小姐的行车记录仪视频‘证据确凿’,所以当时这个细节并没有被深入追查。”
无牌轿车?
霍霆深的心脏猛地一缩!
像是一道电光劈开迷雾!
一个被忽视的可能性骤然变得清晰——有没有可能,叶倾的车是被那辆无牌车动了手脚?或者,那辆无牌车本身就有问题,它的出现干扰了叶倾,导致了车祸?
那行车记录仪的视频呢?如果是被动了手脚的车,记录仪会不会也被……
他不敢再想下去,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那辆无牌车!能不能查到更多信息?!哪怕一点线索!”霍霆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抱歉,霍总,时间过去太久了,路面的其他监控记录早已覆盖消失,当时警方没有立案追查这辆车,所以……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陈默的回答带着遗憾。
霍霆深一拳狠狠砸在办公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只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那叶倾当时认罪的过程呢?有没有疑点?”他不甘心地追问,不肯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叶倾小姐的认罪过程……很快,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律师是叶家当时聘请的,但据说会面次数很少。之后她就非常‘配合’地走完了所有程序。”陈默斟酌着用词,“现在看来,确实……有些过于顺利了。”
过于顺利……
霍霆深回味着这四个字,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和冰冷。当年他觉得是铁证如山,她无从抵赖。现在想来,那何尝不是一种心如死灰的绝望配合?
所有的线索,都隐隐指向一个可能性——叶倾很可能不是真凶!她甚至可能是被逼认罪的!而逼迫她的筹码,很可能就是当时岌岌可危的叶家,和她重病的母亲!(他记得叶倾母亲似乎身体一直不好,后来不久就去世了。)
这个猜想,让他如坠冰窟,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寒气。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五年来的恨,这五年来的报复……都成了什么?
一场对着受害者施加的、彻头彻尾的暴行?
他对叶倾做的那些事……送她进监狱,让人在里面“关照”她,出狱后封杀她,逼她到绝路,甚至刚才还打了她……
每一桩每一件,此刻都变成了抽打在他自己良心上的鞭子,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霍总?您还在听吗?”陈默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霍霆深猛地回过神,声音干涩无比:“……在。继续查!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挖地三尺!那辆无牌车,当时经手这个案子的所有相关人员,叶家当时的财务状况,每一个细节我都要知道!另外……”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重新鉴定当年的行车记录仪视频!找最顶尖的技术团队,我要知道那视频有没有被编辑或修改过的痕迹!”
他要知道全部的真相!不惜任何代价!
“是,霍总!”陈默心中一凛,知道老板这次是动了真格,要彻底推翻旧案了。
挂了电话,霍霆深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插入发间,内心被巨大的悔恨和混乱吞噬。他不敢想象,如果真相真的如他所猜想的那样,他该如何面对叶倾?如何弥补这五年来对她造成的巨大伤害?
还有那个孩子……念深……他该怎么去弥补这缺失的四年父爱?
而此刻,房间里的叶倾,同样沉浸在巨大的痛苦和恐惧之中。
父亲的突然被捕,像一把重锤,彻底击碎了她刚刚因为霍霆深得知真相而升起的一丝微小希望。她害怕这是霍霆深的手笔,是为了逼她闭嘴的警告。
她蜷缩在床边,紧紧抱着熟睡的儿子,眼泪无声地流淌。额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
为什么?为什么在她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时候,又要将她推入更深的黑暗?
霍霆深刚才的追问和怀疑,她看在眼里。他动摇了。他可能开始怀疑五年前的真相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就算他知道了真相,又能改变什么?苏清婉死了是事实。她坐了五年牢是事实。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和无法磨灭的伤害也是事实。
更何况,父亲还在他们手上……(她认定了是霍霆深做的)
他们之间,早已注定是死局。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相遇,不该相爱。
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看着怀中儿子恬静的睡颜,心中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她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带着念深远远地离开。离霍霆深远一点,离这些是是非非远一点。
哪怕前途未卜,哪怕艰难困苦,也好过待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等待未知的审判和随时可能降临的、伤害她亲人的威胁。
可是,怎么逃?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地板上那份被霍霆深遗落的dNA报告上。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微弱的火星,一闪而过。
或许……可以利用这个?
霍霆深现在内心正是最混乱、最愧疚的时候……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轻轻放下儿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侧耳倾听。门外保镖的脚步声依旧规律。
她又走到窗边,仔细观察着防盗栏的结构和楼下的情况。这里是二楼,楼下是草坪。如果能弄开防盗栏……
她的心跳加速起来。风险极大,但值得一试。
她回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份dNA报告,紧紧攥在手里。这不仅仅是真相的证据,或许……也能成为她谈判的筹码,或者制造混乱的工具。
这一夜,别墅里的两个人,都彻夜未眠。
一个在疯狂地追寻真相,被悔恨啃噬。
一个在绝望地策划逃离,被恐惧驱使。
命运的齿轮,在真相与误解、爱与恨的剧烈碰撞中,发出了刺耳的轰鸣,朝着更加不可预测的方向,疯狂转动。
第十章:绝望奔逃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窗外,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最浓重的。别墅里静得可怕,只有空调系统发出微弱的低鸣,以及门外保镖偶尔变换站姿时轻微的脚步声。
叶倾一夜未眠,眼睛干涩发痛,但大脑却异常清醒,或者说,是被巨大的危机感逼迫得无法休眠。她悄无声息地再次检查了窗户的防盗栏——结构很结实,没有专业工具根本不可能弄开。
硬闯不行,只能智取,或者……等待一个瞬息即逝的机会。
她紧紧攥着那份dNA报告,纸张边缘几乎要被她的汗水浸湿。这是她手中唯一的、可能能扰乱霍霆深心神的“武器”。
就在这时,楼下似乎传来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隐约有汽车引擎声靠近,然后是模糊的说话声,似乎不止一个人。
叶倾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这么早,会是谁?霍霆深的人?还是……?
她屏住呼吸,贴在门上仔细倾听。门外的保镖似乎也被楼下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脚步声朝着楼梯口的方向移动了一下。
机会!
就在保镖注意力分散的这短短几秒,叶倾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快速走到床边,用极轻的声音唤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儿子。
“念深,念深,醒醒。”她捂住儿子的嘴,防止他发出太大的声音。
小念深迷茫地睁开眼,看到妈妈紧张的神色,立刻也变得紧张起来,小声问:“妈妈?”
“念深乖,听妈妈说,”叶倾用气声飞快地嘱咐,心脏狂跳得几乎要震破胸腔,“我们现在玩一个游戏,一个不能出声的悄悄话游戏。妈妈带你离开这里,但是你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好不好?就像小老鼠一样,悄悄的。”
孩子虽然不懂为什么,但对妈妈的绝对信任和“游戏”的吸引力让他用力点了点头。
叶倾抱起儿子,深吸一口气,猛地拧开了卧室的门把手!
门口的一个保镖果然正侧身望向楼梯方向,听到门响,下意识地回头。
就在他回头的刹那,叶倾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揉成一团的dNA报告狠狠砸向他的脸!
纸张散开,猛地糊了保镖一脸,遮挡了他的视线!
“呃!”保镖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伸手去拨开脸上的纸。
就利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叶倾抱着儿子,像一支离弦的箭,朝着与楼梯相反的、走廊另一端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记得那边有一个佣人使用的、通往一楼下人房和后院的小楼梯!那是她唯一的机会!
“站住!”另一个守在稍远处的保镖反应过来,立刻低喝一声,追了上来!被纸糊脸的保镖也迅速扯开纸张,恼火地紧随其后。
叶倾根本不敢回头,她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奔跑!怀里的念深吓得紧紧抱住她的脖子,把小脸埋在她肩上,记得妈妈的话,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心跳声、脚步声、身后追击的呵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敲击着她的耳膜!
快!再快一点!
小楼梯就在前面!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下狭窄的楼梯,木质楼梯发出吱呀的声响。楼下似乎也有脚步声传来,好像有人被楼上的动静惊动了!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
叶倾的额角渗出冷汗,绝望感再次袭来。她猛地拐进楼梯下方一个堆放清洁工具的昏暗角落,紧紧贴着墙壁,捂住儿子的嘴,大气都不敢出。
追兵的脚步声咚咚咚地跑下楼梯,急促地询问楼下的人:“看到人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
“跑了!快找!分头找!不能让她跑了!”
嘈杂的脚步声和对话声在附近响起,手电筒的光柱胡乱扫过。叶倾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祈祷着这个昏暗的角落能成为他们的盲区。
万幸的是,保镖们似乎认为她肯定会往外跑,声音和光线很快朝着后院和大门的方向去了。
机会稍纵即逝!
叶倾立刻从角落里钻出来,看了一眼相反的方向——那是通往厨房和后厨通道的路。她毫不犹豫地抱着儿子冲了过去!
厨房里空无一人,大概是时间还早,厨师还没上班。她穿过厨房,推开一扇虚掩的后门,终于呼吸到了室外带着清晨露水气息的冰冷空气!
后院并不大,隔着栅栏就是别墅区的公共绿化带。栅栏很高,但对于一个被求生欲逼到极致的人来说,并非不可逾越!
她将儿子用外套牢牢绑在自己胸前,咬紧牙关,抓住栅栏开始向上攀爬。手掌被粗糙的木刺划破,渗出血珠,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在那边!后院!”身后传来保镖的惊呼声和更加急促的脚步声!
叶倾头皮发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过栅栏,重重地摔在另一侧的草地上!她顾不上摔得生疼的膝盖和手肘,爬起来继续狂奔!
绿化带的树木成了她暂时的庇护。她凭着记忆和求生的本能,朝着别墅区外围的方向拼命跑去。胸口绑着的念深被颠簸得难受,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念深乖,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叶倾喘着粗气,一边跑一边安抚儿子,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模糊了视线。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部像火烧一样疼,双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再也跑不动了。她踉跄着躲到一棵大树后面,瘫坐在地,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全身都在剧烈颤抖。
暂时……好像甩掉他们了?
她不敢放松警惕,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里已经是别墅区的边缘,靠近一条僻静的市政路,偶尔有车辆驶过。
天光已经大亮。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一个真正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她试着拦车,但清晨的车流稀少,且她此刻的样子太过狼狈——衣衫不整,额角带伤,脸色苍白,还抱着一个孩子,根本没有车愿意为她停下。
绝望再次一点点蔓延上来。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了她前方的路边。车窗降下,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的男人探出头,脸上带着一丝关切和疑惑。
“这位女士,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他的声音温和,听起来很有教养。
叶倾如同溺水之人看到浮木,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希望,但残存的警惕让她没有立刻上前。
“我……我和孩子……”她声音沙哑,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处境。
男人推开车门下车,他的穿着得体,气质沉稳,看起来不像坏人。他打量了一下叶倾和她怀里的孩子,目光在她额角的伤口和破损的衣服上停留了一下,眉头微蹙:“你看起来需要帮助。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要不要送你们去警局或者医院?”
“不!不去警局!”叶倾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连忙补充道,“谢谢您先生,我们……我们只是迷路了,能麻烦您送我们到最近的公交车站或者能打车的地方吗?”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和隐瞒,但没有追问,只是温和地点点头:“当然可以。上车吧,这个时间这边不好打车,我送你们一程。”
他的友善和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让叶倾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或许……真的遇到好人了?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求生的欲望占据了上风。她抱着儿子,小心翼翼地上了车的后座。
“谢谢您,真的太感谢了。”她连声道谢,身体依然因为后怕和疲惫而微微发抖。
“不客气,举手之劳。”男人温和地笑了笑,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启动了车子,“你们要去哪里?”
“麻烦……麻烦送到市区就好,随便哪个地铁站口放下我们就行。”叶倾不敢说出具体目的地。
“好。”男人没有多问,专注地开着车。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清晨的道路上。暂时脱离险境的松弛感,和一夜未眠的疲惫一起袭来,让叶倾几乎要昏睡过去。她强打着精神,警惕地注意着窗外的路线。
似乎……确实是往市区的方向。
她稍微安心了一点。
或许,老天爷终于对她仁慈了一次?
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前方开车的男人,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手指在方向盘下方一个不起眼的按钮上,极其轻微地按了一下。一个微小的绿色指示灯,在仪表盘深处亮起,又迅速熄灭。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车子又行驶了一段,拐进了一条相对安静的辅路。
“对了,女士,”男人忽然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冒昧问一句,您是不是姓叶?”
叶倾的心猛地一沉!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他怎么会知道?!
她猛地抬头,透过后视镜对上了男人的眼睛。那双眼镜片后的眼睛里,刚才的温和关切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甚至带点探究的审视。
“你……你是谁?”叶倾的声音瞬间充满戒备,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车门把手。
男人微微一笑,那笑容却让叶倾感到一阵寒意:“叶倾小姐,不必紧张。我只是受人之托,确认一下您的安全。”
受人之托?谁?霍霆深?!他这么快就找到她了?还是……另有其人?
巨大的恐慌再次将叶倾淹没!她才出狼窝,难道又入了虎穴?!
“停车!我要下车!”她失声喊道,伸手就去拉车门锁,却发现车门早已被锁死!
“叶小姐,现在下车并不安全。”男人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控制力,“请您稍安勿躁,我们很快就要到了。”
“到哪里?!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你是谁的人?!”叶倾几乎要崩溃了,她用力拍打着车窗,怀里的念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大哭起来。
车子却在一个看似普通的写字楼地下车库入口前减速,栏杆抬起,车子熟练地驶入了昏暗的地下车道。
“一个能确保您和小朋友安全的地方。”男人停好车,熄了火,转过身,看着后座惊恐万分的母子,语气平和却不容抗拒,“同时也是……有些人想和您谈谈的地方。”
车库的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两个同样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
叶倾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逃离掌控。
这场绝望的奔逃,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第十一章:神秘人之手
地下车库的空气带着一股阴冷的、混合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灯光惨白,照在叶倾毫无血色的脸上,映出她眼中彻底的绝望和惊恐。
电梯里走出的两个黑衣男人,身形高大,动作利落,一言不发地拉开后座车门,态度算不上粗暴,但那种不容置疑的强势,让叶倾彻底明白,反抗是徒劳的。
怀里的念深吓得大哭,紧紧搂着她的脖子。
“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叶倾的声音因恐惧而尖利,她死死护着儿子,不肯下车。
驾驶座上的金丝眼镜男下了车,绕到她这边,语气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不适的平静:“叶小姐,我说了,请您来只是为了谈谈,确保您的安全。如果您配合,没有人会伤害您和孩子。但如果您继续这样激动,吓到小朋友就不好了,不是吗?”
他的话软中带硬,带着明确的威胁。叶倾看着对方镜片后那双冷静无波的眼睛,知道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好心人”。他精准地叫出了她的名字,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是霍霆深吗?用这种方式把她抓回去?不像,霍霆深不会如此迂回,他更可能直接派保镖粗暴地将她押回去。
那会是谁?父亲的对头?还是……与五年前那场车祸有关的人?
无数的猜想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心。但她别无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溢出的恐惧,颤抖着声音对怀里的儿子说:“念深不哭,妈妈在,没事的……”像是在安慰孩子,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她抱着儿子,慢慢地、僵硬地下了车。
金丝眼镜男似乎对她的“配合”很满意,微微侧身:“请跟我来。”
两个黑衣男人一左一右地跟在她身后,形成了无形的押送。
他们穿过安静得过分的地下车库,走进一部需要刷卡才能启动的专属电梯。电梯无声地上升,最终停在一个高层。
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铺着厚地毯的安静走廊,以及一扇厚重的、看起来隔音极好的双开木门。这里不像办公区域,更像是一个私人会所或者高级公寓。
金丝眼镜男推开那扇沉重的门,里面是一个极其宽敞、装修风格低调却难掩奢华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景观尽收眼底,晨曦为城市镀上了一层金边,却照不进叶倾冰冷的内心。
客厅的沙发上,背对着门口,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听到开门声,缓缓转过身来。
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中式立领上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而深沉,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不动声色的审视。他的目光落在叶倾身上,如同鹰隼打量猎物,让叶倾瞬间感到一种比面对霍霆深时更加深沉莫测的压力。
这个人,她从未见过。
“先生,叶小姐请到了。”金丝眼镜男恭敬地禀报,然后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那位于先生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停留在叶倾身上,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平稳,却自带一股压迫感:“叶倾小姐,请坐。一路受惊了。”
叶倾站在原地,没有动,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你是谁?带我来这里想干什么?”
于先生对于她的戒备并不意外,反而淡淡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也可能……成为你的麻烦。这取决于叶小姐你的选择。”
帮她?叶倾心中冷笑,这种强行“请”人的方式,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帮忙。
“帮我?帮我什么?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需要谈的。”她硬着头皮回应,试图掌握一丝主动权,尽管她知道这很难。
“比如,帮你摆脱霍霆深的控制。”于先生不紧不慢地抛出一个诱饵,眼神锐利地观察着叶倾的反应,“比如,帮你解决你父亲叶明远先生目前的困境。”
叶倾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果然知道父亲的事!而且听起来,他似乎认为父亲的事和霍霆深有关?或者,他暗示他能干预这件事?
“我父亲的事……你知道什么?”叶倾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的要多。”于先生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我还知道,五年前那场不幸的车祸,叶小姐你……受了很大的委屈。”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叶倾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他……他竟然知道她是冤枉的?!他到底是谁?!
巨大的震惊让她一时失语,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
于先生很满意她的反应,继续缓缓说道:“霍霆深那个人,刚愎自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让你平白受了五年冤狱之苦,如今还想操控你的人生,甚至用你父亲来威胁你。叶小姐,难道你就不恨吗?不想为自己讨回公道吗?”
他的话语充满了蛊惑力,精准地戳中了叶倾内心最深的痛楚和怨恨。
是的,她恨!她怎么可能不恨!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想要什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叶倾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比谁都明白。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于先生笑了笑,“我帮你摆脱霍霆深,帮你父亲渡过难关,甚至……可以帮你查清五年前的真相,还你清白。作为回报,我只需要你……在适当的时候,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
“现在还不是时候。”于先生卖了个关子,“你只需要知道,这个忙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孩子,甚至对你也有好处。也许,还能让你得到你一直想要的东西。”
一直想要的东西?自由?清白?还是……让霍霆深付出代价?
叶倾的心乱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男人,仿佛洞悉一切,并且抛出了一个她难以拒绝的诱惑。逃离霍霆深,解救父亲,查清真相……这每一样都是她梦寐以求的!
可是,与虎谋皮,风险有多大?这个男人比霍霆深更加深沉难测,他所谓的“小忙”究竟是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因为来到陌生环境而害怕、紧紧依偎着她的儿子。她不能拿念深去冒险。
“如果……我拒绝呢?”她试探着问。
于先生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神微微冷了一分:“那么,叶小姐可能就需要自己面对霍霆深的怒火了。据我所知,他已经发现你逃走,现在正动用一切力量在全市搜寻你。你觉得,以他的能力,找到你需要多久?到时候,你和你儿子的处境,恐怕会比在我这里……艰难百倍。”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叶先生那边,没有外力介入,以目前案件的严重性,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软硬兼施,恩威并济。
叶倾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拒绝,立刻就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更糟。答应,至少暂时能得到庇护,父亲也可能有一线生机。
这是一个魔鬼的交易。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最终,她抬起头,看着于先生,声音干涩而疲惫:“我需要确保我儿子的绝对安全。”
于先生露出了一个真正的、仿佛达成目的的笑容:“当然。我会为你们安排一个绝对安全舒适的地方,没有人能打扰你们。你可以把它当作一场……暂时的休憩。”
他拍了拍手。之前那个金丝眼镜男立刻走上前。
“阿诚,带叶小姐和孩子去休息。安排好一切。”
“是,先生。”阿诚恭敬应下,然后对叶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叶倾抱着儿子,脚步虚浮地跟着阿诚走向客厅另一侧的走廊。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可能踏上了一条更加无法回头的路。
而就在叶倾被带入这个神秘庇护所的同时,市郊别墅里,已经是一片骇人的低气压。
霍霆深站在空荡荡的客房中央,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地上,那份被遗弃的dNA报告格外刺眼。
她跑了。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带着他的儿子,跑了!
“一群废物!”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噤若寒蝉的保镖和陈默咆哮,额角青筋暴起,“连一个女人和孩子都看不住!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霍总,是我们疏忽了……”陈默低下头,“已经调取了别墅周边所有能用的监控,发现叶小姐抱着孩子翻后院栅栏跑了,我们的人追出去时,她……她似乎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牌被遮挡了,车型是常见的奔驰S系,追踪起来需要时间。”
“查!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查出来!”霍霆深的声音因为暴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心慌而嘶哑,“全市的交通监控!所有的酒店民宿!汽车租赁公司!她带着孩子,不可能走远!”
他绝不能让她再次消失!尤其是在他刚刚得知真相,内心充满悔恨和想要弥补的急切的时候!他还有太多话要问她!太多事情要弄明白!
“还有,”他猛地想起什么,眼神变得更加骇人,“立刻去查叶明远被带走调查的事!是谁在背后推动?是不是和我们正在查的事情有关?!”
他敏锐地感觉到,叶倾的逃跑和叶父出事,这两者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联系!否则,她为何反应如此剧烈?
难道……除了他,还有另一股势力在盯着叶倾?盯着五年前的事?
这个猜想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必须尽快找到她!不惜一切代价!
一场全市范围的、无声的搜寻,就此展开。
一方在明,疯狂寻找。
一方在暗,悄然隐匿。
而叶倾,则带着满心的疑虑和不安,抱着儿子,踏入了一个全新的、未知的囚笼。这个看似提供庇护的神秘势力,究竟目的何在?那个“小忙”又会将她引向何方?
真相的漩涡,越来越大,牵扯的人也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