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打开,没有想象中的珠光宝气,里面只用深蓝色的绒布,隔出了一个个小格子。
每一个格子里,都静静地躺着一根银针。
这些针,长短不一,粗细各异,却都透着一股冷冽的寒光。
围观的人群中,有懂行的,当即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等成色的银针,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说过!
陈秘书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也是识货的人,只一眼,就看出这套针具的价值,绝非寻常医馆里的那些可比。
林墨没有理会众人的惊异,他神情专注,伸出两根手指,从盒中拈起一根三寸长的毫针。
“赵龙,把老先生的上衣解开。”
“好嘞!”赵龙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老人身上的衣扣,露出干瘦但骨架宽大的胸膛。
林墨走到担架旁,左手在老人胸腹间的中脘、神阙等穴位上轻轻按压,似乎在感受着皮肉之下那微弱的气机流动。
下一刻,他右手手腕一抖。
“嗖!”
一道银光闪过,那根毫针已经刺入了老人心口下方的巨阙穴,针尾兀自嗡嗡轻颤,发出几不可闻的鸣音。
快!准!稳!
孙掌柜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
他自己也粗通针灸,知道这一手“飞针”的功夫,没有几十年的浸淫,根本不可能做到如此行云流水!
可林墨才多大年纪?
林墨没有停顿,手指在针盒中如蝴蝶穿花般拂过,一根根长短不一的银针被他拈在指间,或刺、或捻、或弹,接二连-三地落在了老人胸腹间的膻中、气海、关元等大穴上。
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铺子里只听得见银针破开皮肉时那细微的“噗噗”声,和针尾不住的颤鸣。
九根银针,布成一个玄奥的阵势,将老人的整个中焦区域全部笼罩。
随着最后一根针落下,林墨并指如剑,在那根位于“膻中穴”的主针针尾上,轻轻一弹!
“嗡——”
一声清越的龙吟般的颤音响起,九根银针仿佛受到了召唤,竟同时以一种奇特的频率震颤起来。
肉眼可见的,一圈圈的气浪以老人的胸腹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
“这……这是……以气御针!”孙掌柜彻底失态了,他指着林墨,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传说中,古代神医能将自身内气通过银针渡入患者体内,追风逐邪,起死回生。他一直以为那只是说书人杜撰的故事,没想到今天,竟亲眼见到了!
陈秘书不懂这些门道,但他能看到,随着那些银针的震颤,担架上老人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加灰败,嘴唇也从紫色,变成了骇人的青黑色!
“林……林先生……”他声音发颤,刚想开口。
“别出声!”林墨头也不回,低喝一声。
他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引火归元,本就是逆天行事,凶险万分。他必须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其中,稍有分神,便是万劫不复。
赵龙立刻像一尊门神,挡在了陈秘书面前,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无比坚定:“陈秘书,信林大哥!”
林大河更是吓得脸都白了,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影响到自己的侄儿。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铺子内外,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
担架上的老人,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咯”声,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那本就微弱的呼吸,彻底停了。
“爹!”
“首长!”
跟来的两个随从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陈秘书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完了!
林大河更是两腿一软,就要瘫下去,被旁边的赵龙一把扶住。
“墨儿……这……”
“都闭嘴!”
林墨的声音陡然提高,他眼中精光暴射,非但没有半分慌乱,反而沉声喝道:“就是现在!”
话音未落,他闪电般出手,从针盒中取出一根足有五寸长的火针。那针比寻常毫针粗了好几倍,针尖在油灯的火苗上轻轻一燎,瞬间变得赤红。
“破!”
林墨一声低吼,手腕翻转,将烧得通红的火针,没有丝毫犹豫,直直刺向老人眉心正中的印堂穴!
“嗤——”
一股青烟冒起,伴随着皮肉烧灼的焦糊味。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这是治病?这分明是要命啊!
孙掌柜的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印堂乃是督脉要穴,上通脑府,何其凶险!如此重手,一个不慎,便是神仙难救!
可林墨的动作,还没有结束。
他左手依旧按在老人那已经没有了搏动的手腕上,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火针的针尾,不急不缓,开始缓缓捻动。
一圈,两圈,三圈……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仿佛与整个天地都融为了一体。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滚落,砸在地上,碎成一片。
铺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众人几乎要窒息的时候。
“呼——”
担架上的老人,那原本已经停止呼吸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长长地,吐出了一口带着浓重腥臭味的黑气。
紧接着,就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了水面。
“咳……咳咳……”
老人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张如同金纸般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回了血色。原本青紫的嘴唇,也渐渐泛起了红润。
活了!
真的活过来了!
铺子内外,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叹声!
“天呐!神了!真的救活了!”
“刚才明明都断气了啊!”
“神医!这才是真正的神医啊!”
陈秘书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剧烈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梦。
他“噗通”一声,朝着林墨的方向,直直地跪了下去。
“先生……先生再造之恩,陈某……没齿难忘!”他声音哽咽,激动得语无伦次。
林墨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缓缓拔出那根火针,又依次收回其余九根银针,用布巾仔细擦拭干净,放回木盒。
他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陈秘书,只是淡淡地对孙掌柜说道:“孙掌柜,劳烦开一副方子。”
“当归四钱,熟地四钱,川芎三钱,白芍三钱,党参五钱,白术五钱……”
他一口气报出十几味药材,正是补血益气的千古名方“八珍汤”的加减方。
孙掌柜此刻看林墨,已经如同看神人一般,连忙点头,亲自去抓药。
林墨这才走到陈秘书面前,将他扶了起来。
“人救回来了,但根基大损,需静养三月,不可劳心劳力。”
“是,是!谨遵先生教诲!”陈秘书站起身,依旧躬着身子,不敢抬头。
林墨又看了一眼担架上的老人,老人已经睁开了眼睛,虽然还很虚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林墨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他转身对还处在巨大震惊中的林大河和苏清清说道:“二叔,清清,天不早了,咱们收拾一下,准备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