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强和苏二强摔了个七荤八素。
屁股底下滚烫的沙土地,烙得他们龇牙咧嘴。
周围十几个匠人抱着胳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笑,那目光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扎得他们浑身难受。
“听见没?把这堆石头搬完!”王大锤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兄弟俩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屈辱和不甘。
但很清楚,王大锤那铁塔似的身板,还有旁边那十几个虎视眈眈的匠人,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搬就搬!”苏大强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他弯下腰,抱起一块棱角分明的青石。
那石头入手冰凉,却沉得像铁。
他才刚把它抱离地面,就觉得胳膊一沉,腰差点没闪了。
他涨红了脸,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踉踉跄跄地把石头搬到十几米外的地基旁。
“哐当”一声放下,他感觉自己两条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麻,抖得跟筛糠似的。
苏二强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挑了块小点的,可搬起来也费劲得不行。
兄弟俩你一块我一块,搬了不到十块,就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一个路过的匠人瞅着他们俩那费劲的样,乐了。
“哎哟,两位小舅子,你们这身体,不多练练,结婚后咋办啊。”
“多练练对你们有好处,到时候,你们媳妇家盖房,你们也能帮帮忙。”
另一个匠人也跟着起哄:“可不是嘛,多练练,到时候你们老丈人还能夸夸你们。”
苏二强听着这些话,脸都绿了,这特么不是拿他们当猴耍吗?
“哥,不行了,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苏二强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再动弹。
“咱们是来攀亲戚的,不是来当牛做马的!凭什么啊!”
苏大强也累得够呛,他看着那几乎没怎么见少的石头堆,心里那股邪火又冒了出来。
他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道:“硬的不行,咱们来软的!”
“王大锤是个外人,咱们去找苏二丫!”
“她是我们亲姐,还能向着外人不成?走,找她评理去!”
苏二强一听,觉得有道理,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两人一瘸一拐,绕过忙碌的匠人,找到了正在屋檐下帮着李秀莲和二婶拣菜的苏清清。
“二姐!”苏大强一开口,声音就带上了浓浓的委屈,活像受了天大的欺负。
苏清清抬起头,看到他们俩满身泥土、一脸愤懑的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什么事?”她的声音很平静。
“二姐,你得给我们做主啊!”苏大强指着院子里的王大锤,开始告状。
“那个姓王的,他欺负我们!”
“我们好心好意来帮忙,他不领情就算了,还打我们,逼我们去搬石头!”
“那活儿是人干的吗?你看看,我们肩膀都磨破了!”
苏二强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就是啊,二姐!我们可是你的亲弟弟!”
“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外人欺负我们呢?”
“你快去跟姐夫说说,把那个姓王的赶走!这工地上,哪有工头欺负主家亲戚的道理?”
他们以为,只要这么一闹,一向懦弱的苏清清肯定会心软,会觉得过意不去,然后跑去找林墨替他们说话。
然而,苏清清只是静静地听他们说完,然后放下了手里的青菜。
她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那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心软,只有一种让他们感到陌生的疏离和冰冷。
“第一,这里是林家,不是苏家。”
“第二,我男人已经把盖房子的事全权交给了王师傅,他说了,工地上,一切都听王师傅的指挥。”
“我男人信得过他。”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清晰和坚定。
“所以,这里的事,我说了不算,我男人说了也不算,只有王师傅说了算。”
苏大强和苏二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这还是那个在苏家逆来顺受,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苏二丫吗?
苏清清没有理会他们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你们要是真心想帮忙,就听王师傅的安排,踏踏实实干活。”
“要是干不了……”
她抬起手,指向院子大门的方向。
“那就请回吧。”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重新坐下,继续拣着手里的菜。
“你!”苏大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清清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好你个苏二丫!”苏二强更是气急败坏。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为了个男人,连亲弟弟都不要了!你等着,有你后悔的那天!”
兄弟俩骂骂咧咧地转身,心里那股火烧得比天上的日头还旺。
他们灰溜溜地走回那堆石头前,一想到苏清清那副冷漠的嘴脸,就恨得牙痒痒。
“妈的!真是个白眼狼!”苏大强一脚踹在一块石头上,震得自己脚趾生疼。
“咱们好歹是她的亲弟弟,血连着筋呢!现在倒好,联合外人来欺负咱们!”
“就是!”苏二强也愤愤不平地骂道。
“等房子盖好了,看她好不好意思不给咱们留房间!”
“到时候,老子天天住她隔壁,吃她的喝她的,气死她!”
“她算个什么东西,还不是靠着林墨那个小杂种……”
苏大强正骂得起劲,一个平淡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们所有的怒火。
“你们在说什么?”
兄弟俩浑身一僵,脖子像是生了锈的齿轮,一点一点地转了过去。
林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
他没有抱胳膊,也没有皱眉,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就是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却让苏大强和苏二强从脚底板升起一股寒气,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们脑海里,同时浮现出前几天被他轻描淡写废掉手脚的恐怖画面。
那深入骨髓的酸麻剧痛,仿佛又一次在身上蔓延开来。
“姐……姐夫……”苏大强的声音都在打颤,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没……我们没说什么!我们说……说这石头真沉!”
“对对对!”苏二强也吓得魂飞魄散,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我们在夸姐夫家用的料子扎实呢!”
林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也不戳破他们的谎言,只是点了点头。
“哦,是吗?”他慢悠悠地说道,“既然你们这么有干劲,那就好。”
他环顾四周,像是找什么东西。
最后,他从墙角拎过来一个小木扎,就是村里老头们晒太阳常坐的那种。
他把小木扎“啪”地一声,放在了那堆石头正前方的阴凉地里,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翘起二郎腿,双手闲适地放在膝盖上,目光平静地看着面前那堆小山似的石头,然后又抬眼看了看兄弟俩。
“好了,你们继续吧。”
“把这些石头,都搬完。”
苏大强和苏二强彻底傻眼了。
搬完?
这一堆石头,起码还有上百块!
就凭他们两个,搬到天黑也搬不完啊!
更要命的是,林墨就坐在这里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