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松节油的气味中混杂着一种名为“心动”的催化剂。林知意抱着那台沉甸甸的平板，感觉它不像一个电子设备，更像一块被陆辰屿用代码和 sleepless nights 焐热的心。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视线模糊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带着紧张与温柔的脸。
冲动如同破土的春笋，不受控制。
她几乎是凭借本能，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那本就所剩无几的距离。然后，在陆辰屿尚未反应过来、那双深邃眼眸里刚刚闪过一丝愕然的瞬间，林知意踮起脚尖，仰起头，将一个轻柔而迅速的吻，印在了他的脸颊上。
如同羽毛拂过，带着她泪水的微凉和她唇瓣的温热，一触即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陆辰屿整个人彻底僵住，像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系统性冲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脸颊上那转瞬即逝的、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以及残留的、微湿的凉意。血液似乎在这一刻涌向头部，耳中嗡鸣作响，所有的逻辑运算、所有的行为预判，在这一记完全超出数据库范围的“攻击”下，全面宕机。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一声声，沉重而陌生。
林知意做完这一切，自己也懵了。巨大的羞赧后知后觉地席卷而来，让她脸颊瞬间爆红，像熟透的番茄。她甚至不敢看他的反应，抱着平板，像只受惊的小鹿，转身就逃，只留下一句带着颤音的、几乎听不清的：“我……我先回宿舍了！”
身影迅速消失在画室门口。
陆辰屿还僵在原地，仿佛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雕塑。画室里其他偷偷关注这边的同学，发出了压抑的低笑和窃窃私语，但他全然未觉。他的世界，在刚才那零点几秒的时间里，被彻底重构。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他才极其缓慢地、机械般地抬起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刚才被亲吻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某种独特的、无法用任何传感器量化的柔软印记。
“砰”一声轻响，是周屿故意用画笔敲了一下画架，脸上带着促狭无比的笑容：“喂，陆神？回神了！系统重启需要这么久吗？”
陆辰屿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意“轰”地一下涌上他的脖颈和耳根，甚至蔓延到了脸颊。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试图遮挡这失控的生理反应，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同手同脚地、有些狼狈地快步离开了画室。
身后传来周屿和其他同学再也忍不住的哄笑声。
林知意一路跑回宿舍，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平板。脸颊烫得惊人，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自己“胆大包天”的举动和他瞬间石化的表情。
天啊……她怎么就……亲上去了？
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他会不会觉得她太轻浮？太不矜持？那个吻会不会太突兀，吓到他了？
她懊恼地把脸埋进膝盖里，发出无声的哀嚎。
就在这时，怀里的平板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发出柔和的光。她低头看去，是系统推送的提示——检测到新的笔刷资源包，问她是否下载更新。
她怔怔地看着屏幕，想起他熬夜为她编写程序的样子，想起他介绍功能时努力保持平静却掩不住期待的眼神，想起屏幕上那行“Your smile piled the first ‘hello world’ in my heart.”……
所有的忐忑和羞赧，在这一刻，渐渐被一种更强大的、温暖而坚定的情感取代。
她深吸一口气，解锁平板，点开了那个绘画程序。她没有立刻作画，而是像探索宝藏一样，再次仔细地浏览着他为她准备的这一切。她尝试了那个隐藏的命令行，再次看到那行英文诗句；她找到了他预设的、以她《星屿》系列命名的色彩主题；她甚至无意中点开了一个看似系统文件的图标，里面竟然是一个简单却温馨的小游戏——小宇航员在星空中收集星星。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颗他精心埋藏的星星，在她心里熠熠生辉。
她拿起触控笔，深吸一口气，在新的画布上落笔。这一次，她画的不是预想中的《星屿》系列，而是凭着一股冲动，勾勒起雨中的屋檐，一把倾斜的黑伞，两个背对的、朦胧的身影……
而另一边，陆辰屿并没有回实验室或宿舍。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走到了图书馆后面那片安静的、种满了香樟树的小山坡上。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
他靠在一棵粗壮的香樟树下，微凉的树皮透过薄薄的t恤传来，却无法降低他脸上和耳根依旧残留的热度。他摘下眼镜，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渲染”着刚才的画面——她含泪带笑的眼睛，她踮起脚尖的动作，她柔软唇瓣触碰他脸颊的瞬间……
所有的感官数据被无限放大、慢放、分析，却依旧无法得出一个冷静的结论。唯一确定的是，那种冲击带来的“系统紊乱”，并没有伴随着负面反馈，反而……有一种奇异的、令人沉迷的暖流，随着每一次心跳，泵向四肢百骸。
他重新戴上眼镜，拿出手机，点开与林知意的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了很久，输入框里的文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他删掉了所有斟酌的语句，只留下了最简洁的三个字：
“在宿舍？”
发送。
他紧握着手机，靠在树干上，仰头望着从香樟树叶缝隙中漏下的、细碎的天空。向来清晰明确的世界，此刻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柔光滤镜，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同。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他几乎是立刻点开。
林知意的回复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紧张和试探：
“嗯……在。那个……你……没事吧？”
后面跟了一个小心翼翼观察表情的兔子表情包。
陆辰屿看着那个怯生生的兔子，仿佛看到了她此刻在宿舍里坐立不安的模样。他紧绷的唇角，不由自主地软化，牵起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温柔的弧度。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