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兄，弟妹…”陆父的声音哽在秋风里，他按着陆祁的肩膀“咚”地跪在青石坟前，“我带这孽障…给你们赔罪了。”
柳惜音跟着跪下，指尖触到冰凉的墓碑，喉头“咯”地一紧。陆祁紧挨着她，膝盖砸地的声音异常沉闷，后背的伤似乎又“嘶”地裂开一道口子。
陆父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上沾了湿泥。他转向惜音，脸上的肃穆瞬间融成暖意：“丫头，过来。”
他从怀里掏出个锦囊，“哗啦”倒出一枚羊脂玉佩，龙凤盘绕的纹路被摩挲得温润生光。他不由分说“啪”地拍进惜音手心：“陆家的传家玉佩，收好！”
惜音指尖“簌簌”发抖：“世伯，这太贵重…”
“拿着！”陆父虎着脸打断，又狠狠瞪向陆祁，“听见没？这就是凭证！要是敢对惜音有半点不好…”
他猛地拔高嗓门，惊飞了林间几只寒鸦，“惜音你就回来！世伯亲自给你挑，满城的好儿郎随你选！气死这孽障！”
陆祁的眉头“倏”地拧紧：“父亲！”
“闭嘴！”陆父一个眼刀甩过去，成功让陆祁把话“噎”了回去。
他转头再看惜音时，眼神又软得像化开的糖：“丫头啊…南疆湿热，记得让阿祁给你备足驱虫药…那孽障皮糙肉厚，你只管使唤她…”
絮絮叨叨说了足有一炷香，从添衣吃饭说到骑马别太快，最后自己都嫌啰嗦，才“咳”了一声，强板起脸：“行了！赶紧启程！看着你们就烦！”
他背过身，大步流星朝马车走，袍袖“猎猎”带风。可走出十几步，那背影又“钉”住了。他没回头，只朝后挥了挥手，声音闷在风里：“…路上慢点。”
——
马车“骨碌碌”碾过官道，将城墙的轮廓远远抛在身后。
叶昭瘫在软垫上，跷着脚啃苹果，“咔嚓咔嚓”响得欢快，她瞄瞄对面——陆祁正小心翼翼给惜音手腕上药，那是昨日意外被绳子勒出的红痕——眼珠一转，坏水“咕嘟”冒了上来。
“哎哟喂！”叶昭把苹果核“咻”地弹出窗外，凑近陆祁挤眉弄眼，“我说阿祁啊…你看，惜音妹妹可是我亲表妹，你呢，现在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半个柳家人，那咱们这关系…是不是也得变变？”
陆祁专注地抹着药膏，眼皮都没抬：“嗯？”
“还‘嗯’？”叶昭夸张地拍大腿，“叫‘表哥’啊！惜音叫我表哥，你不得跟着叫？快！叫声‘表哥’听听！让老子也威风一回！”
车厢里霎时安静。惜音“噗嗤”笑出声，颊边梨涡浅浅。陆祁涂药的手指顿了顿，终于抬眸，那双紫瞳平静无波地看向叶昭。
叶昭被她看得心里“咯噔”一下，正想打哈哈混过去，却听见一个清晰无比、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
“表哥。”
“嘎？”叶昭的下巴“咔吧”一声，差点脱臼。她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幻听：“你…你刚说啥？”
陆祁已经低下头，继续给惜音系好护腕的搭扣，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两个字不是她说的。她甚至还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满意了？”
“满意？！老子惊吓还差不多！”叶昭“嗷”一嗓子跳起来，脑袋“咚”地撞上车顶，疼得龇牙咧嘴，“陆祁你是不是被鬼附身了？还是那三十藤条把你脑子抽坏了？你居然真叫了？！”
惜音笑得肩膀直颤，发间银蝶“簌簌”抖动。她悄悄勾住陆祁垂在身侧的小指，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
陆祁反手握住那作乱的手指，面上依旧八风不动，只对着炸毛的叶昭淡淡反问：“不是你要听的？”
叶昭捂着脑袋，看看一脸淡定的陆祁，又看看笑靥如花的惜音，突然“嘿嘿”怪笑起来，重新瘫回软垫：“行！老子这‘表哥’当定了！惜音妹妹，以后你媳妇要是欺负你，只管找表哥我！看我不…”她做了个拧耳朵的手势。
“她不会。”惜音抢在陆祁开口前软声道，杏眼弯弯看向身侧人，里面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陆祁没说话，只是握着惜音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探入怀中，指尖触到那枚从不离身、如今已磨出毛边的青竹香囊。她望向车窗外，官道两侧的景色飞速倒退，远处隐约可见连绵的山影。
“快到了。”她忽然说。
“什么？”叶昭探头。
“南疆。”陆祁的目光落在天际线，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木棉，该开花了。”
惜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口那枚温润的龙凤玉佩贴着肌肤，暖意融融。她将头轻轻靠在陆祁肩上，闭上眼，仿佛已看到那满树灼灼如火的红色花朵，在风中热烈地燃烧。
车轮滚滚向前，载着一路笑语，奔向那片属于她们的、温暖如春的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