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只是出现一瞬间的疑惑,然后就觉得敬妃太想当然了,不知道哪来的小道消息就唬住了她,到底是妇道人家。
怡亲王用余光看了斜对面坐着的年羹尧一眼,见对方也是皱着眉,一副不信的样子,指尖轻轻扣着桌面,“敬妃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不知是谁给你胡言乱语,欧洲不过弹丸之地,一个国家还没有一个省大,最大的法兰西也不过四川大小,能掀起什么风浪?”
年羹尧也是如此认为的,他还研究过沙俄,也不过尔尔,他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说道,“王爷说的对,咱们大清坐拥万里江山,北至漠北,南达琼州,地大物博,百姓安居乐业,何须在意那些蛮夷小国?”
怡亲王点点头,“他们只会些奇淫巧技,靠着坑蒙拐骗,在海外抢些蛮荒之地罢了。哪能与我大清的王者之师相提并论。”
“呵呵!”敬妃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拍在桌子上,茶杯茶盖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敬妃胸口微微起伏,旗头上的流苏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眼底满是急切和愤怒。
这两人和现在很多人一样——看不清局势,精明如怡亲王,勇武善战如年羹尧,也只是个普通人,沉浸在天朝上国的美梦之中,一点也看不到潜藏的危机。
敬妃深吸一口气,护甲几乎要插进掌心,她强压着怒火道,“你口中没有一个省大的国家,却能在全世界开疆拓土;堂堂大清,坐拥泱泱中华百万里疆土,却只知道龟缩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家打上门?天天做着天朝上国的美梦?”
怡亲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略微有些凉的茶,寒凉的茶水没能压下他心头的怒意。
敬妃从来都是一副胜券在握不急不躁的模样,怎么说起这个会如此激动?说起那些洋人来,好像是杀父仇人一样。
怡亲王放下茶杯,“敬妃,你知道些什么?”
敬妃张了张嘴,难道我说是经历过后世之事又回来的重生之人,你还不把我当成鬼上身烧死。
没等到敬妃回答,怡亲王继续说道,“如今大清国力强盛,北击沙俄胜多输少,南边又收回了宝岛,敬妃恐怕不知,那些来华的传教士,甚至与皇上书信往来的法兰西国王都对大清赞不绝口,称这里是黄金之国,这些小国又怎么会危及大清!”
年羹尧也点头,想起自己在西北战场上的赫赫战功,眼神也愈发坚定,你要是说别的我可能没有发言权,要是说对外征战,自己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正是如此,本官去年率军平定青海叛乱,罗卜藏丹津身边也不是没有毛子的身影,最终还不是落荒而逃,要不是本官急着回京,必定追到他们老巢去,斩了他们。”
敬妃听着两人的话,只觉得心头一阵发紧。
敬妃明白这不能怪他们——现在的大清确实蒸蒸日上,国力强盛,北边与沙俄交战虽然丢了些许草原土地,可对于这些地方谁也没看到它的价值,起码对现在的大清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不毛之地。
大清连自己的祖地都没有开发,何况更北边的冰封之地。
南边,郑成功赶走了荷兰人收复了宝岛,大清又降服了郑氏,收回了宝岛。
那些洋人传教士和欧洲贵族国王,只是眼馋大清的丝绸、茶叶和瓷器,觊觎这片土地的富裕,嘴里哪有一句实话。
敬妃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底的怒火已经消失,自己之前不愿说就是因为这个,没经历过的人,怎么会通过只言片语就理解自己的担忧。
敬妃起身,袖子一扫,对着两人冷冷地瞥了一眼,这一眼中,有失望、有急切、还有几分果然如此的无奈。
“你们只看到眼前的太平,却看不到那波澜壮阔的大海之上坚船利炮,何时,那大炮对准大清,你们就能发现你们现在有多么蠢、多么自大!”
话音未落,敬妃便快速起身走向内室,花盆底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怡亲王和年羹尧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敬妃这话太过笃定,让两人都有些不自信了。
年羹尧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低声道,“十三爷,敬妃今日说这些,莫非是宫中有什么消息?臣久不上朝,对这些消息实在不灵通,还请王爷不吝赐教。”
怡亲王摇摇头,若有所思,“敬妃不是一般人。”说完看着年羹尧,那意思是他也明白。
年羹尧点点头。
“她这么说,肯定是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且看看她怎么说吧。”
片刻后,敬妃抱着一卷巨大的卷轴走了出来,看她紧紧抱着的样子,显然这东西不轻。
敬妃站在桌子前,“把茶盘拿走!”
怡亲王将桌子清空。
敬妃将卷轴在桌子上缓缓展开,这赫然是一幅绘制精细的世界地图,上面用不同的颜色标注着各个国家的疆域,只是这字有点全胳膊少腿。
怡亲王和年羹尧凑近一看,都愣住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精细全面的地图,年羹尧还好,他是第一次见世界地图,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是这样。皇上对他们这些臣子防备如此之重,怎么会让他们看如此精细全面的堪舆图。
怡亲王可不一样,父皇的世界地图他见过,更何况皇上登基之后,皇室所有的地图他都看过,没有哪一幅可以比得上敬妃拿出来的这一幅。
敬妃不管二人的震惊,指着地图左上角的一块绿色区域,指尖用力点了点,“诺,这是英吉利,别看就这么个屁大点的小岛,可你们再看。”
敬妃用手指顺着地图一路划过,先是北美洲大片红色区域,再到西非的几个据点,最后停在印度半岛,“这是北美、这是西非、这是印度,都是人家打下的殖民地。他们本土虽小,可疆域早已延伸到了世界各地了。
别的不说,这儿,”敬妃护甲点在印度半岛上,“这块疆域不比长城以内小了吧!”
年羹尧和怡亲王点点头。
“越往南边越热,雨水越多,江南一年两熟,这更靠南,还有”敬妃指尖划过印度河、恒河,“两条不弱于长江黄河的大河,你说,这儿能养活多少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