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照到料台的铁皮顶上，林烨从项目部门口走出来，手里拿着调度本。他站在台阶上看了眼东区仓库的方向，二哥正蹲在一堆防水卷材旁边，低头翻施工图。
林烨走过去，在他旁边停下。二哥没抬头，手指在图纸上划着，嘴里念叨着什么。林烨等了一会儿，见他合上图纸，才开口：“昨晚我想清楚了。”
二哥抬眼看过来。
“你说得对。”林烨说，“你有本事带队伍，我不该一直压着你干杂活。”
二哥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林烨翻开调度本，抽出一张纸递过去，“县东仓库这个项目，从今天起归你管。施工组织、人员调配，你自己定。”
二哥接过纸，扫了一眼，眉头皱起来，“材料呢？还卡在你那儿批？”
“单独拨付。”林烨说，“明天第一批水泥和钢筋就到，你派人去接。报验签字权也给你，验收那天你自己去。”
二哥的手指在纸上点了点，“真给我全权？不是做样子？”
“我要是不信你，就不会把签字权交出去。”林烨收起本子，“但有一条，必须按我给的流程走。”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打印好的表格，递过去。上面写着“高效施工流程”，每一步都标了编号和时间节点。
二哥接过表格，低头看起来。看了一会儿，抬头问：“这东西哪来的？谁写的？”
“系统出的。”林烨说，“已经在三个小项目试过，平均能省两成工时，质量也没问题。”
二哥冷笑一声，“凭几张纸就想改我们十几年的做法？你当我是徒弟？”
“我不是要你照搬。”林烨站直了，“我是让你用这个方法试试。要是真不行，咱们再改回来。可你要想证明自己能行，就得用最有效的方式干出来。”
二哥盯着那张纸，手指慢慢划过“地基处理”那一栏。过了好一会儿，他问：“要是我按这流程干，工期能提前多少？”
“正常进度是一个半月。”林烨说，“按流程走，最快四十天能完工。”
“四十天？”二哥抬头，“那验收款不就提前到账了？”
“没错。”林烨点头，“钱一进来，队里就能启动新项目。到时候你想带人去邻县接活，我不拦你。”
二哥沉默了。他把两张纸叠在一起，攥在手里，站起身来。
“你说让我全权负责。”他看着林烨，“那工人怎么调？老李他们能归我管吗？”
“只要你安排合理，谁都可以调。”林烨说，“但有一点，安全事故必须上报，材料损耗要登记。出了事，咱们一起担，但不能瞒。”
二哥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你还记得小时候不？咱俩偷砖头被村长追，你摔进水沟里，我还把你拉上来。”
林烨也笑了，“我记得你鞋掉了，光脚跑了半里地。”
“那时候咱兄弟俩就没怕过事。”二哥拍了下胸口，“现在也不怕。你要信我，我就敢干！”
林烨伸出手。
二哥看着那只手，迟疑了一下，用力握上去。
两人谁都没松手，僵持了几秒，又同时松开。
“我去叫人。”二哥转身就走，“十点开会，东区项目开工。”
林烨站在原地，看他大步朝工具房走去。路上碰到老李，直接把手里的纸塞过去，“召集东区的人，十点集合，新任务。”
老李愣了一下，低头看纸，眼睛慢慢睁大。
林烨转身回到项目部，把调度本放在桌上。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叠新的流程表，整整齐齐码好。然后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看外面。
工人们已经开始搬运材料。几个年轻工人扛着钢管往东区方向走，老李拿着名单在后面点人头。小赵抱着一摞安全帽跑过去分发。
公告栏前围了几个人。林烨走过去，看见上面贴了一张新通知：《东区仓库改造项目负责人任命》。下面原本写着“林烨（暂代）”的名字已经被划掉，换成了“二哥”。
有人看到林烨来了，让开位置。他站在公告栏前看了一会儿，伸手按了按纸角，确认贴牢了。
风从工地那边吹过来，带着灰尘和水泥味。他转身往主楼走，路过料台时听见两个工人在说话。
“三儿真把东区交给二哥了？”
“不止，听说连钱都能先支。”
“那不是和三儿平起平坐了？”
林烨没停步，继续往前走。他爬上二楼平台，站在栏杆边往下看。二哥正在工具房门口清点设备，一边核对清单一边大声安排任务。
林烨掏出手机，打开系统界面。屏幕上弹出一条提示：
【任务进度更新：团队权力结构开始调整】
【剩余时间：23小时41分钟】
他关掉页面，把手机放回口袋。
太阳已经升到头顶，工地上的声音越来越密集。锤子敲打声、电钻声、喊话声混在一起。林烨沿着走廊走到另一头，看见一组工人正在绑扎梁筋。
他看了一会儿，正准备下去检查水电预埋，身后传来脚步声。
二哥走了上来，手里还拿着那份流程表。
“刚才我又看了下工序。”他说，“第三步的地基回填，你说要加石灰改良土质，是不是太费料了？咱们以前都是直接夯平。”
“加石灰是为了防沉降。”林烨说，“去年粮站那个仓库没加，结果雨季地面裂了缝。这次不能省。”
二哥皱眉，“可石灰成本高，客户没提这要求。”
“客户不知道风险。”林烨指着图纸，“要是交工后一年内出问题，维修花的钱比现在多三倍。你愿意到时候自己掏腰包修？”
二哥没吭声，低头又看表格。
“我知道你觉得我在管太多。”林烨说，“但我不是要你听话，是要你成功。你要是失败了，不只是丢脸，是整个队的信誉跟着塌。”
二哥抬起头，“所以你非要我按这个流程走，是因为它真的有用？”
“有用。”林烨点头，“而且我已经验证过。”
二哥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把表格折好，塞进工作服口袋。
“行。”他说，“我按你的来。但有一条——要是真提前完工，结算款下来，我要自己带队去邻县接下一单。”
林烨看着他，“可以。只要你能把这一单干漂亮。”
二哥咧嘴一笑，转身大步往楼下走。走到楼梯口，又停下来，回头说：“对了，下午我要去采购一批防水涂料，清单我已经列好了，你什么时候批？”
“现在就可以。”林烨说，“拿过来，我马上签字。”
二哥点点头，快步走了。
林烨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他走回栏杆边，扶着水泥台面望向整个工地。东区那边已经开始清理场地，几辆手推车来回运送废料。主楼顶层的钢筋网基本完成，工人们正准备支模。
他摸出调度本，在“人员安排”一栏写下：“二哥—东区仓库项目负责人（正式）”。
刚写完，远处传来一阵喇叭声。一辆货车缓缓驶入工地大门，车身上印着“建材供应”的字样。
林烨合上本子，朝大门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