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温暖捧着已经凉透的姜汤,坐在秦厉房间的床边。屋外,秦厉和他父母的谈话声断断续续传进来,尽管压低了声音,但某些字眼还是清晰地钻进耳朵——
“结婚报告”“知青”“负责”。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纤细的指尖因为长时间泡水而微微发皱。
(这个年代,在农村一个被男人从河里救起来的姑娘,除了嫁给他,几乎没有别的选择。)
(尤其……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门帘被掀开,秦厉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他换了件干净的蓝布工装,头发还带着湿气,显得比之前柔和了几分——如果忽略他眼底那份不容拒绝的锐利的话。
“天快黑了。”他站在她面前,声音低沉,“我送你回知青点。”
温暖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秦厉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你听见了。”他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会负责的。明天我就打结婚报告,等批下来,我们就去领证。”
温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知道,此刻的任何反驳都是徒劳的。)
回知青点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夕阳的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秦厉刻意放慢了脚步,始终和她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既不会太近惹人闲话,也不会太远让她觉得被冷落。
温暖看着地上两人交叠的影子,思绪有些飘远。
“到了。”
秦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发现已经站在了知青点的院门外。
院子里,几个女知青正在晾衣服,看见他们,立刻投来探究的目光。
温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秦厉察觉到她的不安,忽然上前一步,挡在她和那些视线之间。
“明天我来接你。”他低声说,“去公社拍结婚照。”
温暖一怔:“这么快?”
“报告批下来至少要一周。”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但有些事,得提前准备。”
比如向所有人宣告——她是他的人。
这样,就不会再有闲言碎语,也不会再有人敢欺负她。
温暖走进女知青宿舍时,屋里瞬间安静了一秒。
李红霞第一个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温暖,秦厉真说要娶你啊?”
没等她回答,角落里传来一声冷笑。
“攀上高枝了,当然得意。”苏晓梅坐在炕沿,手里捏着一封信,眼神讥诮,“就是不知道,等人家玩腻了,会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温暖静静地看着她。
(就是这个人,毫不犹豫地把她推进了河里。)
(而现在,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忽然笑了。
“苏姐。”她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谢谢你今天‘特意’去河边洗衣服。”
苏晓梅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捏着信纸的手指猛地收紧,纸张发出轻微的声。
这声动静在突然安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红霞和其他几个女知青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神情变幻不定——惊讶、疑惑、若有所思。
温暖没再多说,只是安静地走到自己的铺位前,开始整理被褥。她的动作很轻,却让整个房间的气氛更加凝滞。
灯绳被谁拉了一下,昏黄的灯光地熄灭。
黑暗中,再没有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窸窸窣窣的翻身声。
知青点院门外,秦厉靠在老槐树下,指尖的烟头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他抬头,盯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直到里面的灯光地熄灭,整栋房子陷入黑暗。
烟头被按灭在树干上,最后一丝青烟消散在夜风里。
他转身离开,军靴踩在泥土路上几乎没有声响。但走出十几米后,脚步又停了下来。
回头看了眼黑漆漆的知青点,秦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还是要尽快把她带到自己身边。)
夜风吹过田野,带着初秋的凉意。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夜色深沉。
秦厉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村道尽头,而知青点的某扇窗户后,一双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苏晓梅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不对劲......)
(秦厉看那个贱人的眼神,和上辈子看她的不一样。)
她默默躺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半夜,温暖在睡梦中猛地蜷缩起身子。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处炸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死死咬住嘴唇,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却硬是没发出一丝声音——不能吵醒其他人。
(这是……什么?)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灵魂深处低唤:
“暖暖。”
(陆沉?!)
她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并非知青点的土炕,而是一片广袤的空间——灰蒙蒙的天空下,整齐排列着数十个金属货架,上面堆满了物资:成箱的压缩饼干、罐头、药品;防潮箱里是码放整齐的枪械弹药;另一侧挂着四季衣物,从厚实的军大衣到轻薄的夏装,一应俱全。
最让她震惊的是角落——那里堆着十几口大木箱,箱盖半开,露出里面黄澄澄的金条和银锭。而靠墙的玻璃展柜里,各种珠宝首饰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熠熠生辉。
(这是……陆沉的空间异能?!)
但温暖还不来得及细想,便失去了意思。
天光大亮时,高烧终于退去。
温暖浑身湿透地爬起来,发现同屋的女知青们都已下地干活去了。炕头放着半碗凉透的稀粥,显然是留给她的。
她摸了摸额头,皮肤触感异常光滑。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晨光,她发现自己的手指更加纤细白皙,连原本因劳作粗糙的掌心都变得柔软了几分。
(异能改造了身体……)
门外突然传来规律的敲门声。
“温暖同志?”是秦厉低沉的声音,“该去公社了。”
院门外,秦厉背对着房门站在槐树下,军装笔挺,指节有节奏地敲打着树干。
(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半小时。)
(她后悔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灭。正要再次敲门,木门一声开了。
温暖站在晨光里,乌黑的长辫垂在胸前,脸颊还带着病后的苍白,却比昨日更加明艳动人。最让秦厉瞳孔微缩的是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再没有昨日的惶惑不安。
“对不起,我起晚了。”她声音有些哑,却透着股奇异的镇定,“昨晚突然发烧,刚退热。”
秦厉的目光在她泛红的眼尾停留片刻,突然伸手探向她额头。
温暖下意识要躲,却被他另一只手固定住后脑。
微凉的手掌贴上额头,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太阳穴。
“还有点热。”他皱眉,“先去卫生所。”
“不用。”温暖摇头,“我吃过药了。”
秦厉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弯腰拎起靠在墙边的自行车:“能坐稳吗?”
温暖点头,却在侧坐上后座时腿一软,整个人往前栽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瞬间环住她的腰。
“扶好。”秦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掉下去我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