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微微怔在原地，看着他被毒品侵蚀却依旧执拗的眼神。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和色欲的眸子，此刻因强忍不适而泛着生理性的水光，却亮得惊人，死死锁住她，仿佛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承诺，一个答案。
她胸腔里那股无名火，被他这近乎自毁的“诚意”和随之而来的质问，搅得翻江倒海。
担心？诚意？他凭什么？！凭什么在用那种方式离开后，又摆出这副看似深情担忧的模样！
愤怒、委屈、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猛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她猛地俯身，双手用力捧住他的脸，带着一种惩罚和宣泄的意味，狠狠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毫无温柔可言，充满了侵略性和撕咬感，像是要将自己承受的痛苦，连同那烟草留下的诡异气息，一并灌入他的口中。
她的舌尖蛮横地撬开他的齿关，纠缠，吮吸，甚至带着细微的啃咬，如同濒死的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周万里没有推开她。他承受着这个暴烈的吻，甚至在她力道稍缓的间隙，给予了笨拙却坚定的回应。他尝到了她唇间残留的烟味，更尝到了那咸涩的、属于她的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苏雅微微才猛地推开他，胸口剧烈起伏，红唇微肿，眼神复杂地瞪着他，声音沙哑而破碎：“周万里……你混蛋！”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周万里身后，紧紧抓着他衣角的陈明明，似乎被这激烈的一幕吓到，亦或是体内某种残存的意识被触动，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哭腔的呜咽，下意识地更紧地抱住了周万里的腰，将脸完全埋起来，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
这细微的动静，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苏雅微微周遭混乱的气场。
她的目光越过周万里，落在那紧紧相依的两人身上，眼中的狂乱渐渐冷却，凝结成一种更深沉、更刺骨的冰冷。
周万里感觉到陈明明的恐惧，伸手向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清晰地落入了苏雅微微眼中。
她忽然笑了，笑声低哑，带着一种了然的凄怆和重新筑起的疏离。
“戒掉？”她重复着周万里刚才的问题，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抬手用指腹擦掉唇上花掉的口红，也抹去那不该存在的湿意，“周万里，先管好你自己，和你身边需要你‘担心’的人吧。”
她转过身，走向窗边，背影在光线下显得单薄而决绝，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
“King死了，你要找他，我无能为力。至于我的事……不劳费心。”
逐客令，下得清晰而冷漠。
周万里看着她孤峭的背影，唇上还残留着她暴戾的触感和泪水的咸涩，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压着。
他知道，今日只能到此为止。
他扶着因毒品后劲而有些眩晕的头，另一只手紧紧握住陈明明冰凉的手。
“我们走。”他低声对身后的女孩说，声音有些发哑。
他没有再看苏雅微微，牵着眼眶红红、惊魂未定的陈明明，一步步离开了这个弥漫着昂贵香水、烟草和绝望气息的房间。
门轻轻合上。
苏雅微微依然站在窗边，直到听见脚步声远去。
她才缓缓抬手，看着指尖那抹被他唇温焐热又迅速冷却的口红痕迹，猛地将旁边桌上那包价值不菲的特制烟，连同精致的水晶烟灰缸，一起扫落在地。
碎裂声清脆而刺耳。
她闭上眼，仰起头，深深呼吸，将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哽咽，死死咽了回去。
周万里牵着陈明明的手，漫无目的地走在陌生的街道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思绪
如果此刻非要有什么念头，那他只想找杯烈酒，狠狠地灌下去。
“哥哥，”陈明明怯生生的声音将他从麻木中拉回，她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明明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周万里停下脚步，看向她。当目光触及她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惶恐和自责时，眼里的痛苦之色再也掩饰不住了。
他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遭遇感到痛苦，他一直热爱生活。
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女人，失忆前的她一定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失忆前的她，何等明媚张扬，善良又带着点小任性。
何曾会像现在这样，连呼吸都带着不确定的卑微？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中剧毒，命悬一线，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了。
她怎么会给周万里添麻烦呢？她只是一个无辜的人。
陈明明失忆前周万里承诺要做她的男人，后来后来只化作一句轻飘飘的“爱过”。
愧疚如蚁噬心，他甚至不敢再直视她纯净的眼睛。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想找烟，指尖却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他掏出来，掌心中静静躺着的，是那颗——“海神之泪”。
深蓝色的钻石在强光下骤然迸发出惊心动魄的光芒。
它并非刺眼的闪耀，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将整片海洋的幽蓝与星空的神秘都吸纳其中的璀璨。
切割完美，每一个棱面都折射出梦幻般的火彩，大小如鸽卵。
他几乎忘了它的存在。当初在拍卖会上拍下它，不过是为了引王局长出现计划一环。
目的达成后，这枚价值连城的宝石便被他抛之脑后。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原来从他踏入拍卖场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注意到了他。
而在那场毁灭性的海啸袭来，生死攸关的瞬间，她竟然将这“海神之泪”，塞到了他的手里。
一股汹涌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周万里猛地扭过头去，肩膀难以自制地微微耸动。
“哥哥？你怎么了？”陈明明担忧地凑近，用双手握住他冰凉的手，鼓起勇气，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哥哥，你不要再管明明了……明明一个人也可以的。我不想……不想再成为哥哥的麻烦了。”
周万里闻言，用力闭了闭眼，将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转过头来，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傻瓜，你怎么会是麻烦呢？是哥哥的错，一直都是哥哥的错。”
他将那枚“海神之泪”轻轻放在她掌心：“你看，这是什么？”
冰凉的触感让陈明明微微一怔，她低头看去，眼中瞬间迸发出惊艳的光芒：“这是？好漂亮啊！”她由衷地赞叹，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宝石。
周万里温柔地注视着她，轻声问：“哥哥给你戴上，好吗？”
陈明明眼中的光芒却瞬间黯淡了一下，她抬起头，努力扬起一个笑容，那笑容却带着让人心碎的懂事：“哥哥……这是离别礼物吗？”她顿了顿，用力点头，像是要说服自己，“明明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周万里心化了，伸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傻瓜，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离别了？”
他拿起项链，小心翼翼地绕过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为她戴上。
幽蓝的宝石坠在她精致的锁骨之间，仿佛一滴来自深海的眼泪，又像是一颗永恒守护的星辰。
“这不是离别礼物，”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如同许诺，“这是承诺。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想起一切，直到……你再也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陈明明感受着颈间冰凉的触感，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和坚定的话语，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她将脸埋在他胸前，用力地点了点头，双手紧紧回抱住他。
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他们就在这异国街头的喧嚣中静静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