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山顶,那由无数绝望回响凝聚的扭曲人形发出无声的尖啸,整个地下空洞的空气随之凝固,尖锐的规则噪音如同实质的针,刺向每个人的灵魂。骸骨山随之震动,无数碎骨簌簌落下,仿佛这座死亡之山即将苏醒。
“后退!”雷栋嘶吼,规则干扰臂铠全力运转,幽蓝波纹在身前形成一道脆弱的防御屏障,试图抵挡那无形的精神冲击。赵猛将担架往身后一拉,重锏横在胸前,肌肉贲张。孙小胖惨叫一声捂住耳朵,感知能力在这种纯粹的精神污染面前几乎崩溃。蒲凝脸色煞白,强忍着脑海中的翻江倒海,再次撑起微弱的精神屏障,护住昏迷的韩屿和自己。
陈凌站在所有人之前,直面那恐怖的聚合体。他胸口的锚点白光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警告着规则层面的巨大威胁。左臂的【噬渊之手】彻底沸腾,黑暗不再是缭绕的阴影,而是如同活着的、渴望猎物的触须般疯狂舞动,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吞噬欲望。
“食物……庞大的……无序灵魂……吞噬它们!” 体内的低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诱惑。
陈凌的右眼,虚无之眼,冷静地分析着聚合体的结构——它并非实体,核心是无数混乱规则碎片与负面精神能量的结合体,依靠空洞内特殊的回声规则场维持稳定。物理攻击效果极微,精神对抗风险极高,常规规则干扰如同石沉大海。
唯一的弱点,是它那庞大却无序的本质。它本身,就是一团亟待被“清理”的规则垃圾。
而【噬渊之手】,最擅长的就是处理“垃圾”。
“你们……退到管道口。”陈凌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颤抖。他没有回头,异色的眼眸死死锁定那开始迈步、带着漫天骸骨一同压来的聚合体。
“陈凌!你想干什么?!”蒲凝惊恐地喊道,她感觉到陈凌的精神状态正在滑向一个极其危险的边缘。
“清除威胁。”陈凌的回答简洁冰冷。他向前踏出一步,左臂猛地向前一挥!
不再是试探,不再是束缚!【噬渊之手】化作一道咆哮的黑暗洪流,主动迎向了那庞大的回响聚合体!黑暗与扭曲的无形之体撞击在一起!
没有爆炸,只有一种更加深邃的、规则被强行撕裂、湮灭、吞噬的诡异声响!聚合体发出的尖啸变成了痛苦的哀嚎,它那庞大的身躯与黑暗接触的部分,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雪,迅速消融、塌陷!
陈凌站在原地,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吞噬如此庞大而混乱的规则聚合体,带来的冲击远超之前任何一次。锚点的白光瞬间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左半身的黑暗纹路如同获得了养分般疯狂蔓延、鼓胀,瞬间爬满了他的整个脖颈,甚至向右侧脸颊侵蚀了一小块!左眼的纯黑仿佛连通了深渊,散发出吸扯灵魂的引力。
“更多……还要更多……” 快感与冰冷交织,理性正在被吞噬的本能同化。
“陈凌!停下!快停下!”蒲凝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却被雷栋死死拉住。
“别过去!他现在……控制不住!”雷栋的声音带着恐惧,他亲眼看到陈凌脚下地面的规则结构都在那黑暗的影响下变得模糊、虚化。
聚合体疯狂挣扎,挥动着由规则和骸骨凝聚的巨臂砸向陈凌,但任何攻击在触碰到【噬渊之手】的黑暗时,都如同泥牛入海,反而加速了它自身的消亡。
吞噬在继续。陈凌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恐怖、非人。他仿佛不再是人类,而是一个为了吞噬而存在的规则黑洞。
就在聚合体被吞噬近半,陈凌左眼的黑暗几乎要彻底吞噬他全部意识的那一刻——
“陈凌!!!”
蒲凝用尽了灵魂的力量,发出了一声呐喊。这不是精神链接,而是最原始、最直接的声音。这声音穿透了规则的噪音,穿透了吞噬的快感,如同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刺向陈凌意识深处那片正在被黑暗淹没的区域。
伴随着这声呐喊的,是一幅画面。不是复杂的记忆,而是最简单、最纯粹的一个瞬间——那是刚刚在广场,他成功制造锚点后,看向她时,她脸上那道混合着泪水与希望的痕迹。
画面一闪而逝。
陈凌那几乎完全被黑暗占据的左眼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那沸腾的【噬渊之手】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丝凝滞!
就是这一丝凝滞!
他胸口那原本黯淡的锚点徽章,仿佛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一股强烈的白光!这股力量不再仅仅是压制,而是带着一种悖论般的“稳定”与“否定”,强行介入了他与聚合体之间的吞噬连接!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浸入冷水,黑暗的吞噬过程被强行中断!剩余的半截聚合体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哀嚎,轰然溃散,重新化为无序的规则碎片和飘散的残影,消失在空洞之中。
【噬渊之手】如同受创的野兽,猛地缩回陈凌左臂,黑暗纹路依旧狰狞,但那股沸腾的活性却暂时平息了下去。
陈凌“哇”地吐出一口暗色的、带着规则污染气息的血液,单膝跪倒在地。胸口的锚点白光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他左眼的黑暗褪去了一些,虽然依旧纯黑,却不再那么具有侵略性,右眼的虚无也被剧烈的痛苦和疲惫取代。
他抬起头,看向管道口惊魂未定的众人,目光最终落在泪流满面的蒲凝身上。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艰难地抬起右手,对着他们,做出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空洞内,只剩下骸骨山坍塌的余响,以及那微弱却顽强存在的锚点白光,证明着人性又一次在深渊边缘,取得了惨胜。
但所有人都知道,下一次,这束光未必还能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