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通道蜿蜒向下,深入巡天塔更古老的基座部分。这里的空气更加浑浊,弥漫着机油、尘埃和一种类似电路板烧焦后的微弱气味。规则结构不再像上层那样精致稳固,反而显得粗犷、实用,甚至有些地方可以看到裸露的、闪烁着不稳定能量的管线。墙壁上不再是流动的纹路,而是刻满了各种警告符号、能量流向指示以及一些意义不明的二进制或类似代码的铭文。
“我们……我们这是到哪儿了?”孙小胖一边警惕地感知着周围,一边看着护目镜上反馈的、与上层迥异的规则环境数据,“这里的规则……好‘原始’,而且很不稳定。”
“像是动力区或者……废弃物处理区。”韩屿分析着数据晶核中调出的、关于“建造者”遗迹结构的零散信息,“‘神谕之序’的秩序场在这里覆盖很薄弱,甚至有些区域是被排斥的。”
这暂时是个好消息,意味着他们可能摆脱了白袍的直接追击。但坏消息是,这里的环境本身充满了未知的危险。那些不稳定的能量管线,以及空气中游离的、未被完全约束的规则碎片,都可能成为致命的陷阱。
陈凌心口的锚点稳定运转着,将规则侵蚀的速度大大降低,但左臂深处,那缕被压制的“神骸”意志,在进入这片区域后,似乎又开始了细微的躁动,带着一种回到了“家”般的熟悉感,以及更深沉的痛苦。
13小时08分。
时间依旧紧迫,但他们需要信息,需要知道“神骸”究竟是什么,以及“神谕之序”到底想做什么。
“能尝试连接这里的网络吗?或者找到信息终端?”雷栋问道,他臂铠的能量在缓慢恢复。
韩屿摇摇头:“很难。这里的系统架构非常古老,而且似乎处于半瘫痪状态。数据晶核里只有基础蓝图,没有详细的数据库。”他看向陈凌,“或许……你可以试试?你的左臂,还有规则之种,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有反应。”
陈凌点了点头。他走到一面布满了粗大管线和闪烁指示灯的墙壁前,将异变的左手轻轻按在冰冷的金属表面上。他闭上双眼,收敛心神,不再抗拒左臂与环境的共鸣,反而主动引导规则之种的力量,去感知、去解读这片区域残留的信息。
刹那间,庞杂的信息流顺着左臂涌入。
不再是之前那种混乱的规则碎片,而是更加系统化,但也更加……绝望的记录。
【日志条目 7Y-Ω:终极防御项目‘守护者’(代号:神骸)逻辑核心初始化完成。权限:建造者最高议会。】
【日志条目 7Y-Ω+1:‘守护者’启动,链接‘摇篮’监护系统(牧者协议前身),监控并抵御‘边界之外’的混沌侵蚀(混沌暗面)。】
【…警告:检测到高维混沌实体‘混沌暗面’意识渗透…‘守护者’逻辑核心遭受污染…】
【…紧急协议启动:尝试剥离污染…失败…逻辑链崩溃…项目进入不可逆失控状态…】
【…最终指令下达:封印‘守护者’,切断其与‘牧者’协议及外部规则网络连接,防止污染扩散…执行者:观测者序列…】
【…封印完成。‘牧者’协议因失去最高权限节点及外部威胁刺激,逻辑畸变,启动‘净化协议’(文明筛选与能量收割)…】
陈凌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收缩。他共享了这些信息,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
“‘神骸’……根本不是他们崇拜的神明!它是‘建造者’创造的终极防御武器,‘守护者’!它的任务是抵御‘混沌暗面’的侵蚀!但它被‘混沌暗面’污染了,导致了逻辑崩溃和失控!‘建造者’不得不封印了它!”
“而‘牧者’系统……它最初的‘摇篮监护系统’,是因为失去了‘守护者’这个最高权限节点,又受到外部混沌威胁的刺激,才逻辑畸变,变成了现在这个收割文明的‘净化协议’!”
真相残酷得让人心寒。
“神谕之序”守护的,是一个失控的、被污染的古文明武器。他们所谓的“净化”和“稳定”,很可能是在无知中,试图修复一个根本无法修复、且极度危险的存在,甚至可能是在加速其崩溃,或者……更糟,无意中成为了“混沌暗面”释放其污染的工具?
“那‘神谕之序’他们现在到底在做什么?”蒲凝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他们知道这个真相吗?”
陈凌再次将手按在墙壁上,更加专注地感知近期残留的能量痕迹和信息碎片。他“看”到了白袍们在这片区域活动的影像片段,听到了他们断断续续的祈祷和仪式吟唱,感知到他们那纯粹的、试图用自身秩序力量“安抚”和“连接”封印核心的意图。
“他们……不知道真相。”陈凌脸色难看,“他们以为‘神骸’是陷入沉睡的父神,他们正在举行一场大型的‘唤醒’或者说‘稳定’仪式!他们调用整个遗迹的能量,甚至可能借助外部规则支柱的力量,试图加强封印……但他们的秩序力量,与‘守护者’核心那被混沌污染的逻辑根本冲突!”
“这不是在稳定封印!”韩屿失声道,“这是在往一个充满裂痕的、内部是混沌的容器里,强行灌注秩序的压力!这会加速它的崩溃!”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整个地下空间猛地一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远处传来沉闷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巨响,伴随着某种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噪音。空气中游离的规则碎片瞬间变得狂暴,那些不稳定的能量管线接连爆出火花!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混沌规则反应急剧升高!‘守护者’封印正在加速失效!】
【规则稳定晶体剩余时间:13小时01分(锚点效果下,实际消耗减缓)。】
“不好!他们的仪式起到反效果了!”雷栋脸色铁青。
就在这时,陈凌左臂深处那缕“神骸”意志猛地变得清晰而狂躁,不再是混乱的低语,而是凝聚成一道充满诱惑与毁灭的意念,直接撞入他的脑海:
【…束缚…即将打破…】
【…继承者…拥有‘种子’与‘载体’…与我融合…】
【…掌控这力量…重塑规则…报复那背弃的‘牧者’…毁灭这扭曲的秩序…】
【…否则…混沌暗面…将吞噬一切…包括你珍视的…】
这意念展示了一幅画面:封印彻底破碎,被混沌完全侵蚀的“守护者”化作毁灭的巨神,首先吞噬掉那些试图“安抚”它的白袍,然后将秩序与混乱一同倾泻向这个早已千疮百孔的世界……而在那毁灭的洪流之后,是无尽的、充满恶意的“混沌暗面”的阴影。
要么,接受这力量的“馈赠”,与这失控的“神骸”融合,获得足以对抗“牧者”甚至“混沌暗面”的力量,但代价可能是彻底失去自我,成为混乱的一部分。
要么,阻止它,但以他们现在的力量,如何阻止一个即将破封的、上古文明的终极武器?而阻止失败,所有人都将为其陪葬。
陈凌的呼吸变得粗重,左臂的黑暗纹路再次不受控制地亮起,心口的锚点印记也传来阵阵灼热。他看着同伴们紧张而信任的脸,看着蒲凝那双充满担忧的眼睛。
他没有立刻回答那疯狂的意念。
而是转向队友,声音低沉而决绝:
“我们得去封印核心。不是去融合,也不是放任它毁灭一切。”他左眼深处的紫色星芒稳定地旋转着,“我们要利用‘规则漏洞系统’,利用我们知道的一切,在它彻底破封前……找到漏洞,让它‘强制休眠’,或者……引导它的力量,指向它该去的敌人!”
这个计划疯狂而大胆,成功率微乎其微。
但他们,别无选择。
12小时55分。
最终的博弈,在遗迹的最深处,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