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由“摇篮”临时构建的出口通道极不稳定,光流扭曲闪烁,空间结构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烛龙”小队在其中艰难穿行,仿佛行走在即将断裂的桥梁上。陈凌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那严密的“建造者”规则正在逐渐减弱、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充满恶意与混乱的废土规则环境。
“通道能量在衰减!加快速度!”韩屿看着分析仪上急剧下滑的能量读数喊道。
众人不敢怠慢,几乎是用尽全力向前冲刺。就在他们踏出通道光芒的最后一瞬,身后传来一声如同玻璃碎裂般的清响,整个通道彻底崩溃、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他们再次感受到了废土那带着辐射尘和血腥味的空气,看到了头顶那轮永恒不变、令人压抑的暗红色血月。
他们身处一片陌生的山地,四周是嶙峋的怪石和枯死的树木。远处,原本潜龙司第七基地所在的方向,只能看到一片冲天而起的、尚未完全散去的能量乱流和浓烟,证明着那里曾发生过何等惨烈的战斗。
“基地……”孙小胖声音哽咽,没能说下去。
雷栋拳头紧握,臂铠发出低沉的嗡鸣,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快速审视周围环境:“确认方位,建立临时防御!我们不清楚牧者的主力是否还在这附近!”
陈凌立刻尝试连接潜龙司的通讯频道,但耳机里只有一片刺耳的忙音和规则干扰造成的杂波。他们与组织彻底失联了。
“通讯完全中断。这里的规则环境也很混乱,残留着高强度规则对抗的痕迹。”陈凌沉声道,他的规则视野中,这片区域的规则线条如同被撕碎的蛛网,纠缠着牧者秩序规则的残留和自然滋生暗影实体的混沌气息。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规则稳定器,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因离开“摇篮”而略微躁动的左臂异变稍稍平复。融合度依旧维持在8.7%,但那种深入骨髓的负担感丝毫没有减轻。数据晶核则安静地待着,目前还无法读取。
“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休整,处理伤势,补充体力,然后搞清楚我们现在在哪里,以及……下一步该怎么办。”蒲凝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思路清晰。她的目光始终关切地落在陈凌身上,能感觉到他精神与身体的双重疲惫。
赵猛和孙小胖立刻行动起来,凭借丰富的野外求生经验,很快在附近找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岩缝,可以作为临时据点。韩屿则抓紧时间,利用随身携带的、所剩无几的工具,尝试修复孙小胖那几乎报废的多光谱护目镜,并给规则屏障发生器充能——虽然效率低得可怜。
岩缝内,气氛沉重。基地的陷落、龙骧指挥官和秦岳等人的生死未卜、以及未来道路的迷茫,像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陈凌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闭目凝神。他并没有休息,而是将意识沉入精神海,尝试整理从“摇篮”中获得的信息。
“‘规则之种’是碎片……需要集齐并完全融合才能重写牧者协议或终止项目……”
“完全融合有被同化的巨大风险……”
“牧者系统核心与某个大型规则支柱节点重叠,位置未知……”
“我们只有三天时间……不,现在可能只剩两天多了……”
每一个信息都指向更艰难的道路和更沉重的代价。
“陈凌,”蒲凝坐到他身边,低声说,“你在‘起源之间’最后问它的那些问题……关于秩序、人性和可能性……我觉得,那可能才是关键。”她的精神感应虽然无法窥探陈凌具体的思维,却能感受到他内心那坚定却充满挣扎的核心。
“我知道。”陈凌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决然,“‘牧者’代表着走向极端的秩序,它要抹杀一切不可控的‘人性’和‘可能性’。而‘摇篮’的隐藏指令似乎暗示,‘建造者’在最后意识到了纯粹秩序的缺陷。我们要走的,不能是‘牧者’的路,也不能是完全回到过去……我们必须找到第三条路。”
他拿出那块数据晶核,透过那仿佛蕴含星云的晶体表面,似乎能看到“建造者”文明曾经的辉煌与最终的叹息。“这或许是一个起点。我们需要破解它,获取里面的知识。韩屿,”他看向正在忙碌的技术员,“有办法读取吗?”
韩屿凑过来,拿出一个便携式接口尝试连接,但晶核毫无反应。“不行,需要特定的能量频率或者解码协议。这技术层级远超我们现有水平。”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孙小胖突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惊恐:“有动静!东南方向,规则扰动异常!速度很快!正在接近!”
所有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雷栋的臂铠亮起,赵猛握紧了重锏,陈凌也站起身,规则视野瞬间投向东南方。
在他的视界中,并非预想中牧者单位那秩序森严的规则光流,而是一片扭曲、混乱、充满了贪婪与毁灭欲望的暗影!它们如同活着的沼泽,蠕动着,吞噬着沿途脆弱的规则结构,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精神污染。
“是混沌暗影实体!”陈凌低喝,“而且不止一个!它们被这里残留的能量乱流和……和我们身上的规则气息吸引过来了!”
这些在规则怪谈肆虐下自然滋生的混沌存在,没有牧者那样的严密逻辑,却更加疯狂、不可预测,如同规则层面的掠食者。
“准备战斗!”雷栋果断下令,“陈凌,找出它们的核心弱点!赵猛,跟我顶住正面!小胖,韩屿,侧翼干扰!蒲凝,精神防护!”
第一只暗影实体已经从乱石后扑出,它没有固定形态,像是一团翻滚的、由负面情绪和破碎规则构成的黑色粘液,伸出无数触手般的光鞭,抽向为首的雷栋和赵猛。
陈凌的规则视野急速分析着这混乱的规则集合体。与牧者守卫的完美结构不同,暗影实体的规则线条粗野、扭曲、充满了内在冲突。它们的“漏洞”不是精妙的逻辑断点,而是其内在不稳定性和相互冲突的规则碎片!
“攻击它们规则结构相互冲突的点!”陈凌喊道,“左前方第三根触手根部,能量属性与主体排斥!”
赵猛的重锏立刻带着千钧之力砸向那个点!
“噗嗤!”一声闷响,仿佛戳破了一个脓包,那根触手瞬间溃散,暗影实体发出一阵无声的精神尖啸,整个形体都剧烈波动了一下。
有效!
但更多的暗影实体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扭曲的阴影,有的像燃烧的怨念,共同点是那疯狂的攻击欲望和对规则秩序的憎恨。
战斗瞬间爆发。小队利用陈凌指出的弱点奋力抵抗,但这些混沌实体数量众多,而且它们的攻击往往附带精神污染,让蒲凝不得不全力支撑起脆弱的精神屏障,脸色越发苍白。
陈凌一边指挥,一边也挥动着他那异变的左臂。黑暗之刃再次凝聚,这一次,他发现这柄由漏洞力量凝聚的兵刃,对这些混乱的规则造物有着奇特的克制作用。刀刃划过,不仅能斩断实体,更能直接“吞噬”掉一部分构成它们的混乱规则,转化为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能量,补充着他自身的消耗,但也让左臂的异变处传来更强烈的灼热感。
就在小队艰难地抵挡着暗影实体的围攻时,陈凌的规则视野边缘,突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但却秩序井然的规则波动。
那不是暗影实体!也不是自然现象!
那波动如同潜行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们的侧后方,目标直指正在全力维持精神屏障、无暇他顾的蒲凝!
“小心!”陈凌瞳孔猛缩,想也不想,左手的黑暗之刃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漆黑的闪电,射向那秩序波动袭来的方向!
“铿!”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
黑暗之刃在半空中被一道突然出现的、半透明的菱形能量屏障挡住,双双湮灭。
能量屏障后方,一个身影缓缓从虚空中浮现。
他穿着潜龙司的制式作战服,但款式与第七基地略有不同,肩章是一个锐利的鹰隼标志。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刀,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流转着规则能量的手枪,枪口还残留着激发屏障的微光。
“反应很快,‘烛龙’的陈凌。”来人开口,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不愧是能被‘摇篮’选中的‘变量’。”
他目光扫过正在与暗影实体缠斗的其他人,最后落在陈凌那异变的左臂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炙热与忌惮。
“自我介绍一下,”他抬了抬枪口,并非直接瞄准,却带着十足的威胁,“潜龙司总部直属,肃清行动队队长,高鹤轩。”
“奉总部命令,前来‘回收’规则之种载体,及一切与‘摇篮’相关的最高风险项目。”
“请放弃无谓的抵抗,跟我们走一趟吧。”
随着他的话音,四周的阴影中,又浮现出数名同样装束、气息精悍的潜龙司战士,他们手中的武器无一例外地指向了“烛龙”小队。
刚刚摆脱“摇篮”的考验,又陷入混沌暗影的围攻,此刻,更是遭到了来自同一阵营、却立场敌对的“自己人”的埋伏猎杀!
危机,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