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被彻底隔绝在身后,仿佛那扇由流光与黑暗交织构成的“门”吞噬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毁灭。强烈的空间置换感袭来,众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离心机,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几秒,或者更久,这失重与混乱的感觉才骤然停止。
“砰!”“砰!”“咚!”
几个人狼狈地摔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陈凌在落地的瞬间勉强调整姿势,用未异变的右手撑地,单膝跪倒,剧烈的喘息着。左肩胛骨处传来熟悉的灼痛与麻痒,规则丝线似乎在刚才强行开启门户和承受冲击时变得更加活跃,他能感觉到那些冰冷的“触须”正在皮肤下微微蠕动,向胸膛的方向又侵蚀了一分。
“咳咳……大家……都没事吧?”雷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他最先爬起来,规则干扰臂铠上的指示灯明灭不定,显然在最后关头超负荷运转。
“还……还活着……”赵猛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他的“破障重锏”死死握在手中,警惕地环顾四周。“他娘的,外面那一下,基地怕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竟之语。牧者主力的毁灭性打击,在他们进入的瞬间降临,第七基地凶多吉少。
“小胖?韩屿?蒲凝?”陈凌压下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沉重,急切地喊道。
“我在……设备好像有点短路,正在重启……”韩屿的声音从一堆散落的电池和仪器旁传来,他正手忙脚乱地检查着他的宝贝装备。
“嘶……我的探测仪,完了,镜头全花了,内部元件估计也……”孙小胖哭丧着脸,捧着他那过度使用的多光谱护目镜,此刻镜片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我没事。”蒲凝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很清晰。她靠在陈凌身边,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她的手轻轻握住了陈凌的右手,一股微弱但温暖的精神力量传递过来,抚平着他精神海中因过度使用力量而翻腾的混沌嘶吼与秩序低语。
陈凌心中稍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观察他们所处的环境。
这里绝非自然形成的洞穴或建筑。
他们正站在一条无比宽阔、向上微微倾斜的通道中。通道的墙壁、天花板和地面都是由一种非金非石、触手冰凉的暗灰色材质构成,表面光滑如镜,却没有任何反光,仿佛能吸收掉所有光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类似臭氧和旧金属混合的奇特气味,异常干燥,没有任何灰尘。
最令人心悸的是这里的“静”。
并非纯粹的声音上的寂静,而是一种……物理层面的“死寂”。空气似乎不流动,温度恒定得可怕,连自身的心跳声在这环境中都显得格外突兀和响亮。孙小胖试图跺跺脚,发出的声音也异常沉闷,迅速被周围的材质吸收。
“这里就是‘摇篮’?”赵猛压低声音,似乎怕惊扰了什么,“怎么感觉比外面那些规则领域还瘆得慌。”
“建造者的遗迹……果然非同一般。”雷栋沉声道,他的臂铠发出低微的嗡鸣,试图探测周围的规则扰动,但反馈回来的信号却一片混乱,或者说,是一片“空白”。“我的探测器失灵了,这里的规则环境……太奇怪了,像是被完全‘固化’了。”
陈凌闭上眼,尝试发动【基础规则洞察 LV2】。
视野变幻,规则视界展开。
预想中错综复杂、纠缠扭动的规则线条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有序”的景象。无数纤细、规整、散发着微弱白光的规则线条,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复杂几何结构,严丝合缝地编织在一起,构成了这条通道的每一寸空间。这些规则结构稳定得令人窒息,没有任何漏洞,没有任何扭曲,仿佛亘古以来便是如此,不容任何改变。
这是一种超越了“诡异”的“绝对秩序”,带着冰冷的、非人的美感,却也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
“看不到漏洞……”陈凌喃喃道,额头渗出冷汗,“这里的规则……是‘完整’的,像一块完美无瑕的水晶。”
他左臂的异变处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似乎对这片“完整”的规则环境产生了某种既排斥又渴望的矛盾反应。手中的金属碎片依旧温热,但不再发出强烈的共鸣,只是静静地指引着一个方向——通道的深处。
“碎片有反应,指向前面。”陈凌举起碎片示意。
“没有退路了。”蒲凝轻声道,她的精神感应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模糊地感知到通道深处存在着某种庞大的、沉睡般的意识碎片。“外面……已经被封锁了。”
孙小胖努力睁大眼睛,即使探测仪损坏,他天生的环境感知能力依旧在发挥作用。“空气成分……稳定,但很奇怪,没有微生物,没有孢子,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像……像无菌实验室。规则环境……稳定得可怕,我没感觉到任何主动攻击性的规则,但……就是让人浑身发毛。”
韩屿终于修复了他的便携式规则屏障发生器,但能量指示灯显示只剩不到百分之十。“屏障还能用,但撑不了多久。这里的能量场很奇怪,我无法从环境中补充能量,电池也在缓慢放电。”
情况不容乐观。小队装备损耗严重,能量补给匮乏,身处未知且规则极其严密的遗迹,与外界彻底失联。
雷栋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检查装备,节省能源和体力。既然有方向,我们就向前走。陈凌,你负责用规则视野和碎片引路,注意任何规则变化。小胖,用你的直觉辅助警戒。赵猛,韩屿,保护好蒲凝。保持战斗队形,缓慢推进。”
“烛龙”小队,这支在废土与规则中挣扎求存的队伍,再次整顿行装,踏入了这片名为“摇篮”的死寂回廊。
通道漫长而空旷,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再无任何声响。墙壁上偶尔会出现一些发光的、不断变化的复杂几何图案,像是某种界面或标识,但以他们的知识完全无法理解。陈凌尝试用规则视野去解析,得到的也只是更加复杂的、稳定运行的规则结构信息,没有任何语义内容。
这种绝对的秩序和未知,带来的是巨大的心理压力。仿佛他们不是行走在一条通道里,而是行走在一个巨大活物的血管中,随时可能被其免疫系统识别并清除。
行进了大约半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变化。
通道到了尽头,连接着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大厅的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发光线条构成的、不断旋转的复杂多面体。多面体的下方,地面上铭刻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微光的圆环。
而在圆环的边缘,整齐地排列着三具“尸体”。
它们并非人类的尸体,也不是任何已知的生物。它们有着近似人形的轮廓,但材质与通道的墙壁类似,是那种暗灰色的非金非石物质。它们静静地站立在那里,身体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也没有任何规则活动的迹象,仿佛是三尊被岁月风化的古老雕塑。
“那是……什么?”赵猛握紧了重锏。
陈凌的规则视野中,这三具“尸体”同样呈现出一种“完整”但“沉寂”的规则结构,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没有任何威胁性。
然而,就在他们踏入圆形大厅,脚步落在地面光环范围内的瞬间——
“嗡……”
大厅中央那悬浮的多面体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脑海深处,使用的是一种从未听过的语言,但其含义却清晰无误地被理解:
【检测到未授权访问者。】
【检测到‘继承者’候选资质……确认中……】
【检测到外部规则污染……等级:高。威胁评估中……】
【启动……初级净化协议。】
那三具原本沉寂的、布满裂纹的“尸体”,眼窝处猛地亮起猩红的光芒!
“咔嚓!”“咔嚓!”“咔嚓!”
它们体表的裂纹迅速弥合,僵硬的身体活动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暗灰色的物质表面流淌过金属般的光泽,一股冰冷、纯粹的敌意,如同实质的浪潮,向“烛龙”小队汹涌扑来!
“摇篮”的考验,或者说,“净化”,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