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稷城外的鲜卑联军,在内讧与虓虎营的致命反击下,终于彻底崩溃。轲比能部在与素利部的火并中损失惨重,又遭刘昊亲率骑兵衔尾猛击,率先溃逃。其余各部见大势已去,纷纷夺路北窜,丢下无数辎重和尸体。一场看似必死的围城危机,竟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告终。
城内外军民欢声雷动,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刘昊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镇北将军”、“都督并北诸军事”的名号也借着大胜的东风,迅速传遍并北,变得实至名归。
然而,胜利的喜悦并未冲昏刘昊的头脑。站在满是战争痕迹的城头,眺望着远方溃逃的胡骑烟尘,他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此战虽胜,但暴露出的问题触目惊心:城墙的脆弱、守城器械的不足、箭矢的快速消耗、以及对骑兵冲击的乏力。若非戏志才的内政统筹和郭嘉的奇谋离间,美稷城恐怕早已陷落。
“奉孝,志才,”刘昊看向身旁两位神态各异的新晋谋士,语气凝重,“此战,侥幸惨胜。若想真正在这四战之地立足,仅凭将士勇猛和奇谋妙计远远不够。我们需要更强壮的爪牙,更坚硬的甲壳。”
郭嘉懒洋洋地倚着垛口,灌了一口酒:“主公所言极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嘉纵有千般计策,也需有足够的弩箭射出去才行。”
戏志才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当务之急,是整合工匠,扩大工坊,改良军械,实现量产。唯有如此,方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力。”
方针既定,雷厉风行。美稷城刚刚从战火中喘息过来,便又投入了一场更为宏大和持久的“生产战役”之中。
刘昊将军械制造的重任,全权交给了戏志才统筹,张诚负责提供军事需求和安全保障,侯吉(在戏志才派出的胥吏辅助下)负责所有物资调配和账目核算。
戏志才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将原本分散在各处、效率低下的铁匠铺、木工作坊、皮匠寮等全部集中到城内新划出的“军工坊”区域内,实行统一管理。此举遭到了不少老师傅的抵触,他们认为这是剥夺了他们的自主性。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铁匠,仗着资历,对着前来宣令的胥吏吹胡子瞪眼:“老夫打铁几十年,从来没听说过非得挤在一起干的道理!各干各的,出了错自己担着,凑到一起,乱了算谁的?”
恰逢刘昊带着戏志才、郭嘉巡视至此。刘昊并未发怒,而是笑着对老铁匠说:“老师傅,若让你专打枪头,日打三百个,可能做到?”
老铁匠一愣,梗着脖子道:“只打枪头?那有何难!四百个也打得!”
“好!”刘昊又道,“若让你又打枪头,又造甲叶,又修刀剑,一日能出几何?”
老铁匠顿时语塞。
戏志才适时接口,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集中管理,非为拘束,实为专精。此后,打铁者专司锻打,造弩者专司制弩,制箭者专司削杆镞羽。每人只做最擅长一事,熟能生巧,速度自然倍增。工钱按件计酬,多劳多得。如此,老师傅可能日赚往日三倍工钱,而出品皆精良一致,于军于己,岂非两利?”
老铁匠和其他工匠闻言,面面相觑,仔细一想,确是此理,抵触情绪顿时消了大半。熊山在一旁听得直挠头,对侯吉小声说:“这弯弯绕绕的,听着头疼,不过好像能多挣钱?好事啊!”
侯吉则已经开始疯狂拨算盘,计算着按件计酬后激增的工钱支出,小脸皱成了包子:“亏啊……虽然出的东西多了,但这钱也如流水啊……”
军工坊的建设如火如荼地展开。戏志才不仅带来了管理制度,更带来了一些看似细微却至关重要的革新。
他观察到军中弩机威力虽大,但上弦缓慢,连续射击能力差。他召集制弩工匠,并非直接给出方案,而是引导他们思考:“能否设计一种机关,借力省力,使上弦更为便捷?”工匠们集思广益,最终借鉴蹶张弩和腰引弩的原理,改良出一种带有简易滑轮组和脚踏环的“速张弩”,虽然结构稍复杂,但训练有素的弩手射速可提升近半!张诚试用后,大喜过望。
对于箭矢消耗巨大的问题,戏志才提出了“标准化”概念。规定所有箭杆长度、箭镞形制、尾羽尺寸必须统一。如此,任何一支箭矢都能匹配任何一把弓弩,战时补充、分配效率极大提高。他还改进了箭镞的铸造模具,由原本的一次一镞,改为一次可铸十镞的“范板”,生产效率陡增。
炼铁炉旁,戏志才看着工匠们反复锻打铁料以去除杂质,效率低下。他沉思良久,根据古籍记载和自身见闻,提出了“炒钢法”的初步构想:将生铁加热成半熔状态,不断搅拌(炒),使其与空气接触,氧化脱碳,从而得到材质更均匀、性能更好的钢(或熟铁)。虽然最初几次试验失败,炉子都炸了两个,气得老铁匠直跳脚,但在戏志才不断鼓励和调整下,竟真的初步成功!炼出的铁料品质明显提升,用以打造兵刃甲叶,更加坚韧锋利。
郭嘉也没闲着,他虽不擅工造,却脑洞清奇。他看见民夫搬运巨石圆木费力,便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草图,找来工匠:“做个这东西,两个轮子,中间几根横杠,上面放个木箱,推着走,是不是比肩扛手提省力?”工匠一看,这不就是独轮车的改良版?一经做出,果然大大提高了建材运输效率,被军民戏称为“奉孝车”。郭嘉还怂恿工匠试着给弩箭箭头绑上浸油的布条,做成简易的“火箭”,虽准头差些,但用于夜袭扰敌、焚烧营寨,效果奇佳。
军工坊内,日夜叮当作响,炉火不熄。量产的新型速张弩、标准化箭矢、改良的环首刀、加厚的甲叶,被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送入武库。
短短两月,虓虎营的装备水平焕然一新。
校场上,士卒们操练着新式弩机,听着机括清脆的声响和箭矢破空的尖啸,脸上洋溢着兴奋和自信。换装了新式环首刀和更精良铁甲的锐士们,演练着战阵,刀光闪烁,甲叶铿锵,杀气盈天。
张诚抚摸着新打造的札甲,感叹道:“有此坚甲利兵,下次鲜卑再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赵云试射了速张弩,赞道:“射速快了三成,临阵可多发一矢,生死攸关!”
就连熊山也分到了一副新铠甲,他穿着厚重的铁甲,兴奋地走来走去,嚷嚷着:“哈哈!俺现在像不像个铁疙瘩?以后冲阵,谁还砍得动俺?”结果没走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引来众人哄笑。
侯吉看着账本上如流水般花出去的钱帛和铁料,心疼得直抽抽,但看着库房里堆积如山的崭新军械,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好像……也挺值?”
刘昊巡视着这一切,心中豪情万丈。这支军队,正在从内到外发生着质的蜕变。戏志才和郭嘉的加入,带来的不仅是计谋,更是体系化的提升。
这一日,刘昊正与戏志才、郭嘉在军工坊视察新一批马铠的试制情况(戏志才提议为精锐骑兵的关键战马配备简易护甲),忽见裴元绍领着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匆匆赶来。
“主公,洛阳急讯!”裴元绍面色凝重,“是蔡先生(蔡琰)通过特殊渠道送来的。”
刘昊心中一凛,接过信。蔡琰居于深院,若非极其重要之事,绝不会轻易动用渠道传信。
他快速浏览信笺,脸色骤然一变!
信中提到,她在整理父亲蔡邕遗稿时,发现一些零散记载和其父生前担忧:昔日大汉武库之中,曾有一批威力巨大的重型军械图谱和部分核心构件,在董卓迁都之乱中神秘失踪。其父曾隐约听闻,这批东西并未被毁,而是被某位极具野心的皇室宗亲(并非刘表、刘璋等已知诸侯)暗中转移藏匿,似有图谋。而最近,许昌朝廷和邺城大将军府似乎都派出了密探,正在暗中追查这批军械的下落,线索隐隐指向……并州方向!
信末,蔡琰特别提醒:“此批军械,若落于野心家之手,恐为祸苍生。若为将军所得,或可助将军匡扶汉室。然觊觎者众,风波必起,万望慎之。”
刘昊合上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威力巨大的重型军械?藏在并州?朝廷和袁绍都在找?
他立刻看向戏志才和郭嘉,将信递了过去。
戏志才看完,沉吟道:“若得此利械,固守攻坚,如虎添翼。然怀璧其罪,消息若泄,我并北恐成众矢之的。”
郭嘉眼中却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好东西啊!主公,这可比咱们在这儿吭哧吭哧打铁有意思多了!找!必须找出来!管他什么朝廷密探、袁绍暗桩,到了并州地界,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一场围绕着重型军械的暗战,似乎即将在这片刚刚平静下来的土地上悄然上演。刘昊意识到,美稷的工坊量产只是开始,真正的“甲兵锐利”,或许还隐藏在那扑朔迷离的传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