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川只觉胸口剧痛,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又滑落在地,眼前阵阵发黑,咳得撕心裂肺。
零三九的光球发出一声凄厉的电子尖叫,蓝光瞬间黯淡到几乎熄灭,像颗被拍扁的弹力球一样滚落在墙角,彻底没了声息。
“泷川。”
阿脂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牵动了伤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谢玄看也没看倒下的泷川和零三九,他的目光只锁定在阿脂身上,一步步向她走去。
沉重的官靴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阿脂看着逼近的谢玄,又看向墙角咳得蜷缩成一团的泷川,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和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她不再挣扎,甚至不再看谢玄。
她微微侧过头,沾血的唇瓣轻轻开合,似乎对着谢玄说了什么。
声音太轻,太微弱,被泷川痛苦的咳嗽声掩盖。
但谢玄的脚步,却在那几个字出口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
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恐慌的裂痕。
阿脂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解脱,有嘲弄,还有一丝深藏的悲悯,她一直紧握成拳的右手,此刻终于缓缓摊开。
掌心之中,静静躺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晶体。
那晶体内部,似乎有无数细小的紫色光点在疯狂流转、碰撞!
就在谢玄瞳孔骤缩、意识到那是什么的瞬间。
阿脂对着泷川的方向,极其轻微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
那是一个诀别的笑容。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捏碎了掌心的紫色晶体。
一声极其轻微的灵魂深处的碎裂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目的强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泷川咳得泪眼模糊,却无比清晰地看到,阿脂的身体,从捏碎晶体的那只手开始,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一点点地碎裂开来。
不是血肉横飞,而是一种更彻底,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消融。
她的指尖化作点点细碎的、闪烁着微弱紫芒的光尘,飘散在空气中,如同春日融雪,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无声地飘零、消散。
魂飞魄散!
这是最彻底的消亡,连一丝残魂都不会留下,比死亡更决绝,更不可挽回。
泷川忘记了咳嗽,忘记了疼痛,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放大到极致。
她没想到阿脂竟然还藏着如此惨烈决绝的后手。
她宁愿彻底湮灭于天地间,也绝不重回那个囚笼。
谢玄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徒劳地想要抓住那正在消散的光尘。
他脸上的惊愕和恐慌凝固了,仿佛整个世界在眼前崩塌的空白所取代。
他眼睁睁看着阿脂的身体在他面前,如同流沙般彻底消散,连一丝气息,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
空气中,只剩下一丝丝甜香,浓烈到令人作呕,却又在迅速变得稀薄,仿佛阿脂最后存在过的证明也在随风逝去。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连窗外的风声都消失了。
谢玄僵立在那里,伸出的手还保持着抓取的姿势,指尖却空空如也。
他的身影前所未有的佝偻和孤寂。
他缓缓地转过头,那双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的眼眸,死死地钉在了蜷缩在墙角刚刚止住咳嗽的泷川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了暴怒,没有了杀机,只剩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和扭曲的质问。
“你。”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片,“为什么要给她‘碎魂晶’?”
“碎魂晶?” 泷川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砸懵了。
、她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我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你疯了,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给她。”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起来。
谢玄死死地盯着她,。
几秒钟的死寂。
忽然,谢玄的脸上,扭曲地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比哭更难看的表情。
他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又像是终于看清了某个残酷的真相。
他没有再说话。
他用一种泷川无法解读的,混合着无尽悲怆和自嘲的眼神,最后看了泷川一眼。
然后,他的身影,连同那身染血的玄黑官服,消失在空气中。
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除了地板上阿脂留下的那几滴早已干涸变暗的血迹,和空气中最后一丝即将彻底消散的甜香。
一切都结束了。以一种最惨烈最彻底的方式。
“滋,滋”
墙角,零三九的光球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发出细微的电子音,像是刚从重击中艰难地恢复一丝意识。
她晃晃悠悠飘了起来,飞到泷川面前。
“泷川宝贝儿?”
零三九的声音极其微弱,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不确定,“我好像收集到恶的情绪。”
她的电子音充满了困惑,“是阿脂姐姐的吗?”
泷川依旧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她怔怔地看着零三九,又缓缓移开目光,望向阿脂消失的地方,望向谢玄消失的门口,最后落到地板上那几滴暗红的血迹上。
她的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过了很久很久,她像是自言自语般,吐出几个字。
“不知道。”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但阿脂,她不会再回来了。”
零三九的光球静静地悬浮在她面前,她感受到了泷川身上弥漫开来的巨大空洞和悲伤,不再追问。
光球轻柔地靠近泷川冰凉的脸颊,蹭了蹭,发出极其细微的低鸣。
泷川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靠着墙壁,望着空无一物的房间,映在她空洞的瞳孔里。
窗外的夕阳,正将最后一点余晖涂抹在异国的天际,如同凝固的血。